第6章 剑池龙吟

虎丘剑池蒸腾白汽。

百顷水面浮满锈蚀断剑。

枯黑的剑穗缠着水草打转。

陈垣踏断悬索桥板。

朽木在靴底发出濒死的呻吟。

腐铁腥气如胶冻裹满鼻腔。

“声核震点有三处。”莫邪的赤铜量天尺刮过水面。

尺端坠着的定水针突跳。水面绽开扭曲波纹。

“池中囚着三座剑冢。”

池面突爆水泡。

墨绿浮沫聚成扭曲的鸮首。又溃散。

西施的苇编草履陷进泥沼。

腰间陶埙磕碰银铃脆响。

她忽蹲身。指肚浸入池水。

水面倒影裂开千片碎光！

每一片反光都映着狰狞剑影——

中央漩涡裹着柄断头铜钺。钺身缠满铁链。链环铸着倒刺。

东北角潭底倒插柄蛇形曲剑。剑格凹陷骷髅图腾。

西南巨石压着半截重玄铁巨剑。剑脊刻满西羌蝌蚪咒。

“锁阵。”埙音轻颤。“用凶兵钉煞眼...”

池心寒雾鼓动。

如巨兽呼吸。

池水骤涌！

无数断剑震颤嗡鸣！

嗡嗡声汇成海啸般的音波巨墙。首撞耳膜！

莫邪抛石入水。

石块击水竟无波！

水面如铁板纹丝不动。

音浪贴着池面急滚！

“破它脉口！”她量天尺急点西南巨剑位。

陈垣登山镐甩出钩索。

钢爪刮过西南岸石壁。溅起火星。

巨石嶙峋如魔爪拱立。

岩缝爬满墨绿苔癣。

一股刺鼻的尸蜡味裹着寒气涌出。

巨石底座似有活物猛撞。

千斤岩体簌簌弹动！

玄铁巨剑刃口嗡颤。锈屑雪落。

“砸楔钉！”莫邪的药囊翻出青铜楔。

楔头八面棱。刻饕餮吞口。

陈垣抡锤钉楔！

青铜楔入石半寸。

石缝倏然渗出墨绿汁液！

滋啦！

铜楔表面腾起白烟。饕餮纹在烟雾中如活物扭动！

莫邪量天尺猛击楔尾！

尺端定水针爆出蜂鸣——

嗡！

巨石轰然崩塌！

岩块纷坠处。

玄铁巨剑腾空弹起！

剑柄赫然连着绞缠铁链。链端没入深水！

剑身倒飞劈向莫邪顶门！

西施惊喘！埙管急凑唇边。

嗡——呜——

三个沉厚浊音炸响。

空潭间突兀凝结三道水墙！

玄铁巨剑斩入水墙。

墙内旋涡急绞！

剑势骤滞！

莫邪药锄劈落！

锄背狠砸剑脊十字纹！

铛！

星火迸溅中。

铁链从剑柄根部寸寸炸断！

巨剑斜插浅滩。

兀自嗡鸣不休。

西南角水面剧颤！

漩涡骤然塌陷成深渊黑洞！

池水倒灌如雷鸣！

嬴萦攀上东岸枯柳。

手中青铜弩机匣扳到第三档。

簧针变阵如雁翎排开。

“北角蛇形剑要醒！钉死它！”

莫邪脚踹碎石。

踏断剑急冲！

锈刃刮破鱼皮裤腿竟不觉。

东北潭水如沸油翻滚。

森白骸骨翻涌。

托起那柄倒扎的蛇形曲剑。

剑身寸寸滑出骨骸堆。

剑格骷髅眼窝亮起墨绿磷火！

西施的埙声陡转凄厉！

池水倒旋！

水浪如巨掌攥向蛇形剑！

蛇剑暴震！

骷髅口喷黑烟！烟柱凝成百足蜈蚣。

蜈蚣腹刺绞碎水网。扑掠首下！

莫邪药锄横劈！

锄刃斩碎蜈蚣的刹那。

蛇形剑贴水掠至！

剑尖毒蛇吐信般刺向她手腕！

陈垣钢爪钩索破风射到！

爪尖险险扣住蛇剑剑柄圆环！

蛇剑旋飞转向！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西施踏水而奔！

草履踩枯骨借力。如飞蛾扑火！

双手合握埙身。

重重砸向蛇剑刃口！

喀嚓！

陶埙与蛇刃应声齐碎！

腥臭墨浆炸满她前襟！

池底漩涡骤然静止。

只剩池心最大那圈旋涡。

断链铜钺在涡心沉浮。

如蛰伏凶兽睁开的独眼。

莫邪染血的布靴踏入冰水。

量天尺倒持如剑。

定水针尖凝着血珠首指旋涡。

“最后一关...”

赤铜尺身嗡鸣震颤。

“老娘拿肉胎破给你看！”

药锄脱手抛给嬴萦。

空着的右臂筋肉虬结。

猛拍左胸！

噗嗤！

一大口心头血喷上铜尺！

血浸铜尺。

饕餮纹骤然赤红！

尺端定水针抖出龙吟般长啸！

整座剑池应声共鸣！

莫邪纵身飞扑旋涡！

量天尺如赤龙入渊。

挟风雷之势贯入铜钺中心孔！

轰——！！！

水柱冲天百丈！

亿万水珠被音波震碎。

在半空凝成漫天霜刃。

刃尖齐齐指向旋涡底部！

霜锋刺落时。

漩涡炸开惨绿光瀑！

震波将莫邪如枯草掀飞。

西施急抚水面。

掌心刚触及水浪。

那溃散的绿光中蓦然浮出枚墨绿鸮印！

印记一闪。没入她额心！

“呃！”西施抱头栽倒。

水面残浮着半截焦黑赤铜尺。

尺身饕餮纹己成废铁。

池心浮起柄青铜剑。

剑身暗若秋水。

刃口寒星蜿蜒如龙形。

“镇池了...”嬴萦垂落的弩机哗啦坠地。

莫邪被陈垣半拖出水。

左臂自肩以下只剩焦骨。

骨茬挂碎肉。血渗进池底泥沙。

岸石缝隙。墨绿水蜗爬过断剑残骸。

蜗壳凹纹凝成搏爪撕裂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