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章 媳妇，有大米
厨房里飘出的味道……嗯，很难形容。既不是糊味，也不是纯粹的野菜清香，更像是泥土、草根和某种唐陌试图“创新”但显然失败了的调料混合在一起的、极具冲击性的气息。但唐陌本人显然很满意，他端着一只豁口大碗（唯一完整的那只给了乔月），碗里是浑浊的绿色汤汁，上面漂浮着煮得过于软烂、几乎认不出原貌的野菜叶子。
“来来来，媳妇儿！尝尝！新鲜出炉的……呃，碧玉翡翠汤！”唐陌把碗放在三条腿的桌子上，一脸“快夸我”的期待。
乔月放下锤子，走到桌边。她看着碗里那团“碧玉翡翠”，又抬眼看了看唐陌脸上那几道新鲜的锅灰，沉默了片刻。最终，她还是坐了下来，拿起豁口碗旁边那根充当筷子的、被削尖了的小木棍（唐陌的“杰作”），极其小心地挑起一根最像叶子的东西，放进了嘴里。
唐陌紧张地盯着她，连自己碗里的“汤”都忘了喝。
乔月咀嚼的动作很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极其、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线问题。然后，她平静地将那根野菜咽了下去，端起豁口碗，小口地喝了一点汤。
“怎么样？怎么样？”唐陌迫不及待地问，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比昨天的糊糊强多了？鲜不鲜？”
乔月放下碗，目光平静地落在唐陌脸上，沉默了几秒。就在唐陌以为她会点头（哪怕幅度小点也行）或者至少说个“嗯”的时候，她却伸出手指，指了指唐陌碗里漂浮着的一根……**坚韧异常、明显没煮烂的老野菜根茎。
意思不言而喻：**这个，没熟。嚼不动。
唐陌：“……” 满腔热情瞬间被浇灭一半。他低头看看自己碗里那根倔强的根茎，再看看乔月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讪讪道：“咳……火候……火候还差那么一点点！明天！明天保证煮得入口即化！”
他赶紧把自己碗里的“碧玉翡翠汤”灌下去，试图用味道证明自己的厨艺。结果刚喝两口，脸就皱成了一团——咸了！齁咸！肯定是刚才手抖，把当盐巴的粗矿渣粉（原主留下的“调味料”）撒多了！
乔月看着他扭曲的表情，默默地把她那碗汤往唐陌这边推了推，碗里还剩一大半。
唐陌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媳妇儿！你……你对我真好！” 他赶紧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下去，试图冲淡自己嘴里的咸味。嗯，媳妇这碗虽然味道也怪，但至少……**淡一点**？算是另类的互补？
这顿“碧玉翡翠汤”晚餐，就在一种微妙（且难以下咽）的气氛中结束了。唐陌自觉承担了洗碗的重任（主要是怕媳妇嫌弃他洗不干净），乔月则又回到了铁砧旁，对着那半块铁疙瘩继续她的“温饱交响曲”。
夜色渐深。唐陌瘫在墙角，借着灶膛的余温暖着还有点发酸的手臂，脑子里盘算着明天的野菜去哪儿挖，以及怎么说服媳妇让他再试试打铁（主要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笃笃笃……”
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唐陌和乔月同时看向那扇被乔月钉得结结实实的破木门。
谁？龙哥提前来收债了？！唐陌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弹起来，顺手抄起了脚边那块形状相对“趁手”的抽象派铁疙瘩当武器。
乔月也放下了锤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唐……唐家小子？乔月姑娘？睡……睡了吗？”一个苍老又带着点犹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着有点耳熟。
唐陌愣了一下，这不是……隔壁李叔吗？他下午还帮他翻地来着，用那把差点散架的小铲子。
他赶紧爬起来，示意乔月别紧张（虽然乔月看起来比他镇定一万倍），跑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李叔，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布袋？看着有点分量。
“李叔？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唐陌赶紧把人让进来。
李叔进了屋，把小布袋放在桌上，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唐小子，今天真多亏你帮我翻地，我没啥能报答的，这袋米你拿着。”
唐陌心里一暖，没想到李叔这么实在，自己不过是顺手帮了个忙，他竟记在心上还送米来。“李叔，这使不得，帮您翻地是应该的。”唐陌推辞道。李叔急了，“你这孩子，不收就是看不起叔，我一个老头子也吃不了多少，你俩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乔月走上前，把布袋收下，轻声道：“李叔，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以后您有啥事儿尽管说。”李叔这才露出笑容，“哎，这就对了！我就知道你们是好孩子。”唐陌赶紧给李叔倒了杯水，三人坐下来唠了会儿家常。
唐陌打开布袋，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媳妇，有了这些米，咱们能吃好几顿好的了！”唐陌兴奋地说道，仿佛看到了未来幸福的种田生活。
“李叔！这……这太贵重了！乔月有些动容的说。在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这点小米简首是天降甘霖！
“不值钱！不值钱！自家地里收的，留着也是留着！”李叔连忙摆手，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你们小两口刚……咳咳，刚开张，不容易！拿着！熬点粥，养养身子！” 他显然也听说了唐陌“重开铁匠铺”的“豪言壮语”，虽然可能更相信那是个笑话。
“谢谢！谢谢李叔！”唐陌感动得不行，就差给李叔鞠一躬了。
“那个……还有个事儿……”李叔搓着手，更加不好意思了，目光瞄向了墙角那堆工具和铁砧上的铁块，“我……我家那锄头，用了好些年头了，锄刃卷得厉害，实在不中用了……想……想问问唐小子……呃，或者乔月姑娘，能不能……给拾掇拾掇？打两下？我……我给工钱！”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唐陌看着那几个铜板，再看看李叔手里那把豁了口的旧锄头，又扭头看看铁砧上那半块被乔月敲打得初具“铁器”雏形的铁疙瘩，最后目光落在乔月身上。
乔月抱着手臂，站在铁砧旁，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她看了看李叔那把破锄头，又看了看那半块铁，最后目光落在那几个铜板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