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玻璃窗外的温度

在C市遭遇的“暴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重感冒，让林晚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剩下的寒假。

她拒绝了室友们年后出游的邀约，借口家里有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父母以为她是面试后压力大，或是旅途劳累，并未深究。

只有林晚自己知道，心口那个被硬生生撕裂的伤口，正在汩汩地流血，无声无息。

回到大学校园，熟悉的潮湿空气和棕榈树影，也无法带来丝毫慰藉。

那个在C市街头看到的画面，像一个顽固的病毒，深深植入她的脑海，反复播放，日夜不休。

顾屿温柔注视女伴的眼神，他揽住她肩膀的手，他们亲昵依偎的背影……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清晰得令人窒息。

每一次想起，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心上来回切割。

她变得更加沉默。

在宿舍里，室友们讨论着新学期的课程、实习机会、校园里的八卦，林晚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

在课堂上，她依旧坐在角落，眼神却常常放空，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思绪早己飘到了那个灯火辉煌的陌生城市。

图书馆里，她强迫自己坐在熟悉的角落，翻开书本，目光却无法聚焦在任何一个字上。

那个靠过道的位置空着，像一张咧开的嘲讽的嘴。

她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寻关于C市的信息。

不是旅游攻略，不是美食地图，而是那座城市顶尖高校的名字、知名企业的地址、甚至是一些金融科技论坛的新闻。

她知道这很病态，很徒劳，像一个绝望的赌徒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只是想确认，顾屿在那里，是求学？还是工作？

他属于那个金光闪闪的世界，而她，连窥探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周末的下午，阴雨绵绵。

林晚又一次将自己关在宿舍。

陈璐和其他室友都出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电脑，点开了那个她几乎己经放弃的、空白的QQ资料页面。

依旧是灰色的头像，依旧是陌生人不可见的设置。

她盯着那个空白的窗口，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内心挣扎得像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

最终，懦弱和绝望再次占据了上风。她颤抖着关掉了页面，仿佛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会释放出毁灭性的灾难。

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感将她淹没。

她恨自己的怯懦，恨自己连一句“你好吗”都不敢问出口。

更恨自己的执着，恨自己为什么还要对一个早己不属于自己（或者说从未属于过）的世界念念不忘。

为了惩罚自己，也为了寻求某种近乎自虐的“确认”，林晚做了一件更愚蠢的事。

她打开了微博，利用搜索引擎，输入了顾屿的名字和他可能就读的顶尖大学名称。

她像一个卑微的侦探，在浩瀚的网络信息中徒劳地打捞。

无数的同名同姓，无数的无关信息，看得她眼花缭乱，心力交瘁。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极其冷门的、讨论某次全国性大学生金融建模比赛的获奖名单的旧帖子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那个名字后面跟着的学校名称，赫然就是C市那所如雷贯耳的顶尖学府！获奖等级是二等奖。

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闷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是他！

一定是他！

那个名字，那个学校，那种比赛的级别，都指向他！

一种近乎绝望的确认感攫住了她。

他真的在那里，在那个她只能仰望的、金光闪闪的塔尖上。

他过得很好，非常好。

学业有成，前途无量，身边还有佳人相伴。

泪水模糊了屏幕，林晚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像被烫到一样。

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窗外单调冰冷的雨声。

她蜷缩在椅子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

冰冷的绝望如同窗外的雨水，渗透进她的西肢百骸。

她和他，何止是平行线？

他们根本就是运行在两个截然不同轨道上的星球。

一个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一个在尘埃里无声湮灭。

那晚在C市街头看到的，不是偶然，是命运残酷的昭示，是她痴心妄想的终审判决。

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缓缓滑落，像无声的眼泪。

这座城市温润的雨，此刻落在林晚心上，却比北方的冰雪更冷。

她隔着冰冷的玻璃窗，望着外面被雨幕笼罩的世界，感觉自己也被永远地隔绝在了一个透明的罩子里。

罩子外，是顾屿光芒万丈的人生；罩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寒冬，寂静无声，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