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后的日子,每一刻都像是在薄冰覆盖的刀尖上踽踽独行,每一次呼吸都裹挟着冰冷彻骨的恐惧。无形的恐慌,成了比瘟疫本身蔓延更快、更致命的毒瘴。流言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沿着死寂的墙壁疯狂攀爬,其传播之速,远超任何病疫。
“听说了吗?城南王员外家的小妾,昨晚突然发热呕吐,身上起了黑点!被官差强行拖走了!”
“西城那边…听说一天就抬出来上百具尸体…烧都烧不完啊!”
“官府发的药根本没用!喝了该病的还是病!”
“城里的井水…好像也有点不对味了…不会也被瘟神污染了吧?”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邻里之间也断了往来。昔日热闹的坊市死寂一片,只有官差和运送物资(或尸体)的板车偶尔经过。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药草焚烧的呛人烟气和若有若无的尸臭味。绝望的气息在无声蔓延。
林晚的“天下第一锅”后院,成了临时的生存堡垒。
“小姐,这是按您吩咐,用最后一点石灰和艾草熏过的角落。”王大柱抹了把汗,他带着几个伙计,严格按照林晚制定的“战时条例”,每日进行消杀。
“掌柜的,存粮清点好了。”忠伯拿着册子,眉头紧锁,“精米白面只够七日,粗粮杂豆能多撑五天。油盐酱醋倒是还有不少。就是…就是药材,防疫茶的材料,姜和甘草彻底没了,只剩些紫苏叶和一点点花椒。”
林晚点点头,神色凝重。食物是燃眉之急,但防疫同样不能松懈。没有姜和甘草,防疫茶的效果大打折扣。
“林掌柜!林掌柜救命啊!”凄厉的哭喊声突然从前门方向传来,伴随着剧烈的拍门声。
林晚心头一紧,示意王大柱小心开门。门开了一条缝,只见隔壁杂货铺的李婶瘫坐在门外,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脸色通红、昏迷不醒的孩子!
“林掌柜!求求您救救我家狗儿吧!”李婶哭得撕心裂肺,“他…他发热一天了,刚才…刚才还吐了黑水!我不敢报官啊!报了官…孩子就…就被拖走等死了啊!您懂药理,您救救他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啊!”她砰砰地磕着头,额头瞬间青紫一片。
看着那孩子奄奄一息的惨状,看着李婶额头上刺目的淤青和眼中那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哀求,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铁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上报?那无疑是亲手将这可怜的孩子推进西城那座人间炼狱,结局不言而喻。不报?万一……万一这真的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疫征兆,这后院中所有的人——忠伯、柱子、小六子、还有她自己……她身后,忠伯等人早己是面无人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惧与本能的自保挣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瘟疫的恐怖阴影,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同情与怜悯,只剩下对死亡的原始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