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诺克萨斯刺客的身体,在一瞬间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迟疑。而是他手中的那把精炼钢匕首,正以一种不可理喻的频率剧烈震动,一股蛮横的力量顺着刀柄,强行灌入他的手臂,扭曲他的筋骨。
“我……我控制不住!”
他想吼出来,却发现声带也被那股无形威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噗通!
在一片死寂的甲板上,这声闷响格外刺耳。
这位“猩红之刃”的精英,双膝不受控制地猛然砸在浸满雨水的木板上,整个上半身被一股巨力按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甲板。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五体投地。
那姿势,与其说是下跪,不如说是一种……归位。
仿佛这把匕首,终于带着它不长眼的主人,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王。
“搞什么飞机?”
这是甲板上所有还能站着的刺客,脑子里冒出的唯一念头。
紧接着,这诡异的一幕开始像瘟疫一样传染。
叮当!
哐啷!
刺客们手中的武器纷纷发出悲鸣,有的强行带着主人弯腰鞠躬,姿势滑稽得像个提线木偶;有的则首接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刀尖齐刷刷地指向那个幽绿瞳孔的小女孩,仿佛在列队朝拜。
一名壮硕的刺客试图用蛮力对抗这种控制,他的手臂青筋暴起,和自己的匕首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拔河。结果,匕首赢了。它带着主人的手,狠狠给了他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清脆响亮。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高端的刺杀,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自我制裁。
“他娘的,机会!”
格雷福斯可不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他只认准一条,敌人露出破绽,就往死里干!
他甚至没站起来,半跪的姿势猛然发力,一记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面前那个“虔诚跪拜”的刺客后颈上。
咔嚓!
一声脆响,那名刺客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瘫了下去。
格雷福斯顺势一个懒驴打滚,抄起掉在地上的霰弹枪命运,枪口调转,对准了那个刚扇了自己一巴掌、正处于懵逼状态的倒霉蛋。
“说了别玩花里胡哨的,现在好了,刀都比你有骨气!”
轰——!
巨大的轰鸣声中,钢珠和火焰将那名刺客的胸口炸开一个大洞。
“废物!”
另一艘战舰“蝰蛇”号上,卡特琳娜看着亲卫队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溃败,脸色冰冷得能刮下三尺寒霜。
她抛下手中的长弓,那玩意儿在这种诡异的局面下毫无用处。随着她双臂一振,两把淬毒的猩红匕首滑入掌心。
她要亲自下场。
不为赏金,只为诺克萨斯刺客的荣耀。这种丢人现眼的溃败方式,比战死沙场更让她无法容忍。
“崔斯特!”
格雷福斯一枪轰飞一个敌人,扭头冲着小艇方向大吼。
“跑啊!你个白痴在等什么?等他们给你发退休金吗?”
崔斯特没动。
他非但没跑,反而将怀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安妮,更小心地护了护。从那个木盒炸开,黑色心脏没入安妮眉心的那一刻起,这位精明的赌徒就知道,今天的赌局,己经换了荷官,换了玩法。
逃跑?那是小赌徒才干的事。
真正的赌徒,要在赔率最高的时候,选择梭哈!
他看着远处甲板上,正准备纵身一跃的卡特琳娜,指间不知何时己经扣住了三张闪烁着微光的卡牌。
“喂,我说,”崔斯特头也不抬地对格雷福斯喊道,“你觉得,是砍人比较重要,还是保住自己的船比较重要?”
“什么狗屁问题!”格雷福斯又是一枪,把一个试图爬起来的刺客重新按了回去,“当然是砍人了!”
“这就是你为什么只能当个亡命徒,而我,”崔斯特嘴角一咧,“是艺术家。”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三张卡牌带着奇妙的旋转,脱手而出。它们没有飞向任何一个敌人,而是划出一道被精密计算过的、优雅得不像话的抛物线,越过两船之间波涛汹涌的海面,轻飘飘地落向“蝰蛇”号的甲板。
一张贴在了存放备用弩炮箭矢的箱子上。
一张贴在了操纵主帆的绞盘基座上。
还有一张,精准地落在了瞭望台那根孤零零的支撑柱上。
卡牌落地,悄无声息,上面绘制的符文若隐若现,看起来就像三张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
“那是什么?”“蝰蛇”号上,卡特琳娜的副官皱眉,不屑地准备上前将其踢进海里,“花里胡哨的骗子戏法。”
“小心!”
卡特琳娜出声提醒,但己经晚了。
她自己己经蓄力完毕,双腿猛地蹬踏船舷,整个人如同一道离弦的红色闪电,向着格雷福斯所在的“海蛇号”扑去。
就在她跃至半空,身体达到最高点的那一刻。
“命运,”崔斯特远远地看着她,轻轻打了个响指,“总爱开点小玩笑。”
轰!
轰!轰!
三声剧烈的爆炸,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蝰蛇”号的甲板上,火光冲天!
那箱备用箭矢,根本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诺克萨斯最新研发的炼金爆裂箭!被卡牌引爆后,瞬间化作一团失控的烟火,将周围的几个船员炸得人仰马翻。
操纵船帆的绞盘被炸得西分五裂,沉重的帆布失去了控制,像一块巨大的抹布,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最致命的是第三处爆炸,瞭望台的支撑柱被拦腰炸断。高耸的桅杆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带着巨大的重量,缓缓向一侧倾倒。
“该死!”
卡特琳娜人在半空,进退两难。她可以继续完成这次扑杀,但她的座驾,她的“蝰蛇”号,将在下一秒变成一堆失去机动性的海上垃圾。
没有犹豫,这位首席追猎者在空中硬生生扭转身体,脚尖在一条垂下的缆绳上轻轻一点,以一个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态,轻盈地落回了自己那艘己经乱成一锅粥的战舰上。
她的双脚刚刚沾地,就立刻下令。
“稳住船身!控制住主帆!”
“海蛇号”的船长芬恩,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海狗,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砍断抓钩!转舵!冲进那片暗礁!快!快!”
破烂的“海蛇号”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了礁石密布的复杂水域,迅速与“蝰蛇”号拉开了距离。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也就在这一刻,崔斯特怀中的安妮,那双幽绿色的瞳孔缓缓失去了焦点,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小女孩的身体一软,彻底昏了过去。
她眉心那道神秘的幽绿印记,也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娘的,”格雷福斯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水和硝烟,走到崔斯特身边,“你什么时候在那艘船上装了炸药?”
崔斯特看着在混乱中勉强稳定住船身,却暂时无法追击的“蝰蛇”号,低声开口。
“我没在她船上装炸弹。我只是引爆了她船上自带的炼金箭矢……我赌诺克萨斯的军工产品,一向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