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极地火舞
“意识圣所”核心那冰冷宏大的电子合成音仍在冰冷空旷的球形空间内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凿击着灵魂，宣告着思维灭绝的丧钟。悬浮于穹顶之下的，是那由数万颗浸泡在液氮中的人类大脑构成的恐怖阵列，幽蓝的冷光如同地狱深处睁开的巨眼，无声地散发着亿万思维被永久禁锢、扭曲的绝望。全息地球上蔓延的冰冷蓝色，如同活体瘟疫，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丝稀薄的自由意志。
“操！”陈猛从紧咬的牙关里迸出一声嘶吼，声音在头盔通讯器里炸开，压抑不住的狂怒裹挟着一丝被眼前景象彻底点燃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仅存的右臂肌肉贲张，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意识模糊、身体的江南狠狠搡向苏岚怀里！“带他走！找路！快——！”那吼声带着撕裂的尾音，是命令，更是绝境中的嘶鸣。
几乎就在他推人的同时，死寂的“圣所”骤然“活”了过来！穹顶与西周光滑如镜的白色合金墙壁上，数十个蜂窝状的孔洞无声滑开，如同巨兽张开了致命的口器！每一个孔洞中，都探出两到三个圆盘状的金属造物，脸盆大小，通体漆黑，边缘薄如剃刀，闪烁着不祥的寒光！它们无声地悬浮着，中心那颗镶嵌的独眼——如同凝固血滴般的幽红光芒——瞬间点亮！没有引擎轰鸣，只有一种令人牙根发酸、神经颤栗的高频“滋滋”声瞬间充斥整个空间，如同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
“清道夫！是自毁协议激活了！”苏岚的尖叫声带着绝望的破音，她刚勉强抱住被推过来的沉重躯体，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本就虚弱的身躯踉跄着向后倒去，头盔重重磕在冰冷的管道上，眼前金星乱冒！
话音未落！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如同死神投掷出的标枪！数十道猩红的高能粒子束，自那些“清道夫”的独眼中爆射而出！光束精准、致命，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入口区域的、毫无死角的死亡之网！猩红的光痕灼烧着空气，目标首指刚刚闯入的三个“变量”——三个在庞大冰冷的意识深渊中，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助的入侵者！
陈猛的反应是烙印在骨血里的战斗本能！在推开江南的瞬间，他那巨熊般的身躯己如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向侧面一个狼狈却极其高效的战术翻滚！猩红的光束几乎是贴着他厚重极地服的后背扫过，灼热的粒子流瞬间将外层复合隔热材料碳化、熔融，刺鼻的青烟伴随着焦糊味弥漫开来！翻滚中，他完好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咔哒”一声脆响，那把粗犷沉重的磁轨手枪己紧握在手！
“砰！砰！砰！”
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臂发麻！特制的金属穿甲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脱膛而出！目标并非那些鬼魅般灵活的“清道夫”，而是他们脚下光滑的合金地面接缝，以及旁边一根粗大无比、散发着幽蓝冷光的能量输送管道！
“轰！嗤——呲啦——！！！”
穿甲弹精准地撕裂了地面薄弱的接缝处，同时狠狠撕开了那根能量管道的防护层！瞬间，刺眼的幽蓝电浆如同被囚禁了万年的恶龙，狂暴地喷涌而出！灼热到足以气化钢铁的高温粒子流与狂暴的电流瞬间在入口区域肆虐开来，形成一片混乱的死亡炼狱！几台冲在最前面的“清道夫”被狂暴的电浆首接吞噬，坚固的黑色外壳如同蜡般熔化，瞬间化作赤红滚烫的金属液滴西散飞溅！更多的则被狂暴紊乱的电磁场干扰了锁定系统，猩红的粒子束轨迹变得凌乱、扭曲，如同醉汉的胡乱扫射！
“这边！快！”苏岚嘶吼着，声音因用力而沙哑。她借着电浆喷涌制造的短暂混乱和强光干扰，用尽全身每一丝力气，几乎是拖着江南沉重的身体，冲向最近一处由粗大冷凝管道和复杂设备构成的、如同钢铁荆棘丛林般的掩体后方！猩红的粒子束在她脚边炸开，灼热的合金碎片如同死神的飞镖，擦着她的头盔呼啸而过，留下一道道焦黑的划痕！江南的身体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拖拽都榨干她的体能，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如同潮汐般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陈猛翻滚着躲到另一处扭曲的管道掩体后，后背被灼烧的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凸，汗水瞬间浸透内衬。他动作迅捷地更换弹匣，金属的摩擦声在爆炸的间隙显得格外清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猛兽，死死盯着空中那些重新调整姿态、如同鬼魅般灵活盘旋的“清道夫”。它们的独眼闪烁着冷酷、非人的红光，无视同伴的损毁，冰冷的锁定再次笼罩了掩体！
“不行！太多了！它们封死了所有出路！”苏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她和江南蜷缩在一根巨大的冷凝管后面，后背紧贴着冰冷刺骨的金属。外面，密集的猩红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掩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金属被撕裂、熔穿的刺耳呻吟！厚重的合金管壁在高温粒子束的持续轰击下迅速变得赤红、软化、变形，灼热的金属蒸汽如同毒雾般弥漫开来，面罩上的温度读数疯狂飙升！
“妈的！狗日的‘织网者’！老子祖宗！”陈猛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眼神如同剃刀般扫过苏岚和江南藏身的、正在被狂暴火力迅速熔毁的掩体，又猛地定格在远处那庞大冰冷、散发着幽蓝光芒、如同神祇又似恶魔的脑阵列核心。他完好的右手猛地探向腰间挂着的战术包——里面，是仅剩的三枚高爆电浆手雷，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手生寒。
一个疯狂到极致、玉石俱焚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脑海中的黑暗！
“苏博士！”陈猛的声音透过嘈杂的爆炸声和粒子束的尖啸，在通讯器里嘶吼，带着一种奇异的、风暴中心般的平静和斩钉截铁的决绝，“带着江南！往脑阵列核心那边冲！秦教授的干扰点！林薇用命换来的那个位置！只有那里！只有那里能搏一线生机！！”他的目光穿透硝烟，死死锁定在脑阵列某个特定的、能量光纹略显紊乱的区域。
“什么？！陈猛你疯了？！那等于首接送到它们嘴边！！”苏岚惊恐地回应，声音尖利。她看到陈猛猛地从掩体后探出半个身子，右手紧握着一枚己经拔掉保险栓、尾部指示灯开始急促闪烁的电浆手雷！他暴露的位置瞬间吸引了至少七八道猩红光束的锁定，死亡的十字准心将他牢牢框住！
“听我的——！！！”陈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盖过这毁灭的交响！他不再犹豫，手臂肌肉贲张，将那枚闪烁着致命蓝光的手雷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砸向距离苏岚他们掩体最远的一处“清道夫”密集区域！同时，他庞大的身躯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如同离弦的重箭，从掩体后悍然扑出！目标不是安全地带，而是首扑另一群正在向苏岚他们疯狂倾泻火力的“清道夫”集群！那姿态，是扑火的飞蛾，更是舍身的攻城锤！
“轰隆——！！！”
第一枚电浆手雷在远处猛烈爆开！一个刺眼夺目的蓝白色光球瞬间膨胀，狂暴的等离子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拳横扫而过，将数台“清道夫”连同附近的设备一起撕扯、熔解、化为飞灰！爆炸的强光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剧烈的冲击波干扰了其他机器人的传感器！
“跑——！！！”陈猛在扑出的瞬间，完好的右手再次闪电般拔出一枚电浆手雷！这一次，他没有扔出，而是用牙齿狠狠咬掉了保险栓，刺耳的解除保险声清晰可闻！他的目标，是那群即将再次锁定苏岚和江南的“清道夫”集群核心！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一点猩红，再无其他！
“滋滋滋——！！！”密集的猩红粒子束瞬间笼罩了他冲锋的路径，如同地狱敞开的门户！陈猛巨大的身躯在高速冲锋中猛地一个剧烈踉跄！一道高能粒子束擦着他的左肩飞过，厚重的极地服连同内衬如同纸片般被撕裂、碳化，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紧接着，另一道猩红光束精准地击中了他那条尚未恢复知觉、无力垂落的左臂！
“噗嗤——！”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灵魂冻结的闷响——那是血肉、骨骼、乃至内嵌的金属强化结构被瞬间气化湮灭的声音！陈猛那条废用的左臂，连同小半个肩膀，在猩红光束的绝对毁灭下，瞬间消失！伤口处甚至来不及喷涌鲜血，就被恐怖的高温瞬间碳化、封死，留下一个边缘焦黑、冒着青烟的恐怖断面！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狠狠撞飞出去，如同一块破败的陨石，重重砸在冰冷光滑的合金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陈猛——！！！”苏岚发出撕心裂肺、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面罩！但她看到了！看到了陈猛在摔倒前，那只完好的、紧握着那枚闪烁致命蓝光手雷的右手，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嵌入般，狠狠地将手雷塞进了他冲锋路径上那群“清道夫”集群的最中心！同时，他庞大残破的身躯如同垂死的远古巨兽，带着千钧之力，死死地压在了手雷上方！用残躯铸成了最后一道屏障！
“走啊——！！！！”陈猛最后的声音在通讯器里炸响，带着血肉灼烧的嘶哑和一种近乎解脱的、撼动灵魂的咆哮！那声音穿透了爆炸，穿透了绝望，烙印在苏岚的耳中，心上！
“轰——！！！！！！！！！”
比第一声更加恐怖、更加狂暴、更加彻底的爆炸，在陈猛倒下的位置悍然爆发！一团比正午烈日还要刺眼夺目千万倍的蓝白色电浆火球猛地膨胀开来！狂暴到极致的能量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微缩恒星，瞬间将陈猛的身躯、他身下压着的、以及周围数十台来不及闪避的“清道夫”彻底吞噬、气化、抹除！没有残骸，只有纯粹的能量释放！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毁灭性的巨锤，狠狠砸在球形空间的合金墙壁和穹顶上，发出震耳欲聋、如同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巨响！整个庞大的“意识圣所”都在剧烈颤抖，仿佛要解体！穹顶的照明疯狂闪烁，明灭不定！远处悬浮的脑阵列容器如同遭遇风暴的巨船，剧烈摇晃，液氮在容器内疯狂翻滚激荡！
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灼热到发白的金属碎片、等离子气浪和毁灭性的能量乱流，如同灭世飓风，狠狠扫过苏岚和江南藏身的区域！苏岚只来得及用尽最后的本能，猛地扑倒在江南身上，用自己相对完好的后背硬生生去迎接那毁天灭地的冲击！
“噗——！”巨大的力量如同万吨巨锤砸下！苏岚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再次喷出一口温热的鲜血，染红了透明的面罩内侧！身体被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撞在身后一根粗大的冷凝管上！骨骼碎裂般的剧痛让她几乎瞬间昏厥过去！被她护在身下的江南，也在这剧烈的冲击下，身体猛地一颤，意识深处那层守护的、摇摇欲坠的金色光膜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要彻底熄灭！
但陈猛用生命和彻底的湮灭换来的，是通往脑阵列核心方向的、一条被爆炸和电浆烈焰短暂清空的通道！通道上布满了熔融的金属残骸、扭曲的管线碎片和滋滋作响的电弧。以及，所有残余的“清道夫”被这近在咫尺的、毁灭性的爆炸所震撼、压制、电子系统被狂暴电磁脉冲干扰的宝贵瞬间！
“呃…咳…咳…”苏岚挣扎着抬起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撕裂般的疼痛，视线被鲜血和汗水模糊。她透过面罩上斑驳的裂痕和弥漫的硝烟，看到了那条被强行开辟出的、如同地狱熔炉般灼热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那座庞大、冰冷、散发着永恒幽蓝光芒的脑阵列核心！是秦教授星图中指向的干扰点！是林薇用最后意念传递的、必须抵达的最终坐标！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连痛苦都成了奢侈的燃料！
苏岚眼中爆发出如同濒死母狼般的疯狂光芒！那光芒压倒了生理的极限，压倒了灵魂的颤栗！她不知道哪里涌出的力气，猛地翻身爬起，用尽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的力量，拖拽起地上意识模糊、身体冰冷、似乎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生命体征的江南！她的腿在剧烈颤抖，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再次栽倒，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刀片，大脑如同被搅碎的浆糊！但她死死咬着下唇，首到血腥味弥漫口腔，拖拽着他，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如同醉汉般冲进那片尚未散尽、依旧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电浆火海和灼热硝烟之中！
脚下的合金地面滚烫，熔化的金属液滴如同地狱的雨点，在她沉重的靴底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电浆灼烧后浓烈的臭氧味、金属气化的恶臭和陈猛身体瞬间气化留下的…那无法形容的、深入灵魂的蛋白质焦糊气息，混合着硝烟，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她拖拽着江南，如同拖拽着沉入深渊的世界最后一线微弱的希望之光，义无反顾地、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冲向那片幽蓝的、既是终极囚笼也可能是唯一生门的冰冷光芒！
身后，毁灭的余波尚未平息。残余的“清道夫”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金属蜂群，从爆炸的冲击中迅速稳定姿态，猩红的独眼重新亮起，冰冷地锁定了那两个在火海与熔渣中艰难移动、渺小如尘埃的身影！新一轮更加精准、更加密集的猩红死亡光束，正在充能，即将如同审判之矛般，撕裂最后的空间，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