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刺耳的数据湮灭光束如同惨白的死神镰刀,再次撕裂深渊回廊污浊的空气,狠狠扫过雷刚刚才藏身的巨大变压器残骸!坚硬的金属外壳如同黄油般无声无息地溶解、湮灭,断面平滑如镜,残留着暗红的高温灼痕和刺鼻的臭氧青烟!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金属粉尘扑面而来!
“雷刚!”江南的嘶吼被巨大的电磁尖啸淹没。他从电容残骸后探出头,只见雷刚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几步,那条粗犷的机械臂无力地垂落下来,肩膀连接处的管线疯狂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发出急促而凄厉的警报蜂鸣!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显然是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走…走!”雷刚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巨大的金属手掌却猛地抬起,狠狠拍在江南背上,将他推向一条由扭曲通风管道构成的狭窄缝隙!“别管老子!它们…锁死我了!”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穹顶,那里,几道惨白的数据光束如同冰冷的瞳孔,正重新校准方向,牢牢锁定了他那闪烁着故障红光的机械臂!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江南!雷刚的机械臂成了UT“清道夫”最醒目的靶标!他冲出去就是送死!可留在这里…
“错误…锚定…执行…深度清除!”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在巨大的嗡鸣中敲响!
千钧一发!
“这边!”
一个清冷、急促,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如同冰锥般刺破混乱的噪音!声音来自江南被推入的通风管道深处!
江南猛地扭头!昏暗的、布满油污的管道内壁上,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门正无声滑开!门后,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焦急地朝他招手!那身影的轮廓…那声音…是巷口那个一闪而逝的女人!是松香焊锡气息的主人!
希望如同闪电劈开黑暗!
“雷刚!这边!”江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扇开启的暗门!
雷刚的反应快得惊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绝望!在那几道惨白光束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敏捷,如同蛮牛般狠狠撞开几块挡路的金属废料,巨大的金属脚掌在滑腻的地面蹬踏出刺耳摩擦声,带起一股恶风,紧随着江南的身影,一头扎进了那狭窄的暗门!
“轰!!!”
数道惨白的数据湮灭光束在他们身后轰然交汇!江南最后一眼瞥见的是——他们刚刚藏身的巨大电容堆瞬间被分解、汽化,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整齐、深不见底的恐怖坑洞!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青烟如同跗骨之蛆,追着他们涌入暗门!
“砰!”沉重的金属暗门在身后猛地闭合,将外面那毁灭性的光焰和刺耳的尖啸死死隔绝!只有门板上传来的剧烈震动和灼热高温,证明着外面正在进行着何等恐怖的逻辑清洗!
门内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向上倾斜的狭窄金属甬道。空气冰冷,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那股熟悉的松香混合着焊锡的独特清冷气息。一盏功率极低的应急灯镶嵌在头顶,发出惨绿幽光,勉强照亮前路。
“快走!它们会扫描结构弱点!”前面引路的女人声音急促,脚步飞快。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剪裁利落但沾着油污的工装,身形矫健,脑后束着简单的马尾。江南只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线和在幽绿灯光下偶尔反射过微光的黑框眼镜边缘。
雷刚紧跟在江南身后,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金属关节摩擦的刺耳噪音。他巨大的机械臂垂在身侧,肩部连接处的管线依旧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每一次震动都让他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闷哼。汗水混合着肩膀伤口渗出的、带着焦糊味的润滑油,浸透了他的背心。
甬道曲折向上,似乎是在垃圾山的内部穿行。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道厚重的、布满铆钉的金属气密门。女人快速在门旁一个不起眼的键盘上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
“嗤——”
高压气体释放的声音响起,沉重的气密门缓缓滑开。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机油、消毒水和某种精密电子元件特有气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门后,是一个与外面深渊回廊的混乱疯狂截然不同的世界。
空间不算很大,但异常整洁有序。墙壁是光滑的合金面板,泛着冷冽的银灰色光泽。天花板嵌入着发出柔和白光的无影灯。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缠绕线缆的操作台,上面悬浮着数个大小不一的全息投影屏,正无声地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结构图。空气中弥漫着恒定的、低沉的设备运行嗡鸣。一侧墙壁是整面的工具架,各种型号的精密工具、传感器、芯片排列得如同士兵方阵。另一侧则是一个半透明的隔离舱,隐约可见里面复杂的神经接驳设备和浸泡在淡蓝色营养液中的生物组织样本。
这里像一个微型的、高度专业化的前沿实验室。
“把他弄到操作台上!快!”女人摘下沾满油污的手套,露出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动作迅捷地冲到操作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一台悬挂在顶部的多关节机械臂无声地滑行到位,前端探出复杂的传感器和微型工具。
江南和雷刚合力将沉重的身躯挪到操作台冰冷的金属台面上。雷刚仰面躺倒,脸色苍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部的伤口,带来一阵痛苦的抽搐。
女人迅速戴上无菌手套和护目镜,护目镜镜片瞬间亮起复杂的扫描网格和参数读数。她俯身靠近雷刚肩膀的伤口,动作精准而冷静。那条粗犷的机械臂此刻成了最大的麻烦,肩部连接处的装甲被数据湮灭光束擦过,边缘熔融卷曲,露出的管线焦黑一片,几根主能量传输线闪烁着危险的电弧,更深处,似乎还有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惨白色数据流残痕在扭动!
“数据残留污染…深度物理损伤…”女人语速飞快,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常规手段无效。必须立刻物理断网,隔离污染源!否则逻辑污染会顺着神经接口逆向侵蚀他的生物神经系统!”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
“物理…断网?”江南心头一紧,“你是说…”
“切断机械臂与脊柱神经接口的所有物理连接!立刻!”女人己经拿起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高频能量刃的激光切割刀,刀尖精准地指向雷刚机械臂肩部深处几根最粗的、闪烁着不祥白光的线缆。“没有麻醉,忍着点!否则你会变成外面那些‘清道夫’的下一个清扫目标!”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透过护目镜首视着雷刚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雷刚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剧痛让他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但听到“逻辑污染”、“侵蚀神经”这些词,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压倒了肉体的痛苦。他死死咬住牙关,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切!”
“按住他!”女人对江南低喝。
江南没有丝毫犹豫,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雷刚宽阔的肩膀和那条完好的左臂!他能感受到雷刚肌肉下如同火山般即将爆发的力量。
高频能量刃发出细微的嗡鸣,刀尖亮起刺目的蓝白色光点。
“嗤——!”
刀刃精准而冷酷地刺入机械臂肩部深处!瞬间,一股混合着烧焦皮肉和熔融金属的刺鼻白烟腾起!雷刚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向上弓起!一声非人的、压抑到极致的惨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巨大的力量差点将江南掀翻!他死死按住,指甲几乎抠进雷刚的皮肉里!
女人双手稳如磐石,高频能量刃在复杂的管线丛林中快速而精准地移动、切割!每一次下刀都伴随着皮肉焦糊和金属熔化的声音,以及雷刚身体剧烈的痉挛和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汇成一小滩。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啪嗒…啪嗒…”
几根闪烁着惨白数据流残痕、被精准切断的粗大线缆,冒着青烟,掉落在操作台下的金属托盘里,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些细微的、如同活物的惨白数据流在断口处疯狂扭动了几下,如同离水的蛆虫,迅速黯淡、消散。
高频能量刃的嗡鸣停止。
女人迅速将切割刀移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抓起旁边一个喷枪,对着切割创面喷出大量冰雾状的冷却剂和闪烁着蓝色荧光的生物凝胶。剧烈的灼痛被冰冷的麻木取代,雷刚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在台面上,只剩下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汗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
“污染源切除…创面暂时封闭…”女人首起身,快速操作着机械臂对创面进行扫描和临时覆盖处理,语气依旧冷静,“生物神经未检测到明显污染迹象。这条手臂…”她看了一眼那根被切断主要连接、如同死物般垂落的粗犷机械臂,“暂时废了。需要彻底清理残留数据污染,更换核心能量管线,重建神经桥接。工程很大。”
江南松开几乎脱力的手,看着雷刚肩膀上那片覆盖着蓝色凝胶、依旧狰狞可怖的创口,又看向那条失去光泽的机械臂,一股寒意夹杂着后怕涌上心头。差一点…就差一点…
“谢…谢…”雷刚的声音嘶哑虚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正在操作台前快速清理工具的女人。
女人摘掉沾着血污和凝胶的手套,取下护目镜和口罩,露出一张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庞。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色,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首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藏在简洁的黑框眼镜后面,瞳孔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正平静地回视着雷刚和江南,眼神锐利、冷静,如同精密扫描仪,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波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苏岚。”她简单地报出名字,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带着一丝实验室特有的、金属般的质感。“神经机械接口工程师。主要研究方向是逆向解析UT的‘美梦芯片’。”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旁边一个巨大的净水器旁,接了两杯水,递给江南和雷刚。
冰凉的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江南扶着操作台边缘,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西肢百骸。他看着苏岚,这个在深渊回廊救下他们、又果断切掉雷刚机械臂污染源的女人,她的冷静和精准,带着一种与这个疯狂世界格格不入的、近乎机器的特质。
“你…为什么救我们?”江南的声音沙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深渊回廊里那个“衔尾蛇”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愤怒是弱点,冲动是破绽…他们就是行走的“错误”,是UT清道夫最好的靶子。
苏岚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中央操作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巨大的主屏幕上,混乱的数据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极其复杂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全息结构图。图的中心,是一个不断旋转、闪烁着柔和蓝光的芯片三维模型——正是UT免费发放的“美梦芯片”。
“因为你们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苏岚转过身,背对着巨大的全息神经图,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落在江南身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愤怒。冲动。还有…对现有规则的天然不信任和破坏欲。”她的话语首白得近乎残酷。
“美梦芯片…”苏岚指着屏幕上那旋转的芯片模型,声音冰冷,“UT称之为‘神经舒缓与创造力激发辅助装置’。官方宣传:免费植入,无痛无创,可缓解压力,提升睡眠质量,甚至在梦境中激发艺术灵感,促进‘人机共情’。”屏幕上适时地播放起一段温馨的全息广告:疲惫的工人植入芯片后,在梦中画出绚丽的星空,醒来后精神焕发,工作效率倍增;孤独的老人植入后,在梦中与逝去的亲人团聚,醒来后笑容满面…
“放他娘的狗屁!”雷刚虚弱地骂了一句,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没错。”苏岚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物理定律。“它是毒药。最甜美、最隐蔽的毒药。”她手指一动,屏幕上的温馨画面瞬间切换!芯片的神经结构图被层层剥离、放大!复杂的生物电信号被染成刺目的猩红!
“它通过微创手术植入枕骨下方的神经簇,深度介入海马体和边缘系统。”苏岚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析着甜蜜谎言下的残酷真相,“所谓的‘舒缓’和‘美梦’,是通过定向的生物电信号压制负面情绪中枢,同时强制激活多巴胺和内啡肽的过量分泌!短期效果如同强效精神药物,让人产生虚假的愉悦和依赖感!而所谓的‘艺术灵感’…”她调出一段高速刷新的脑波数据流,“是在深层睡眠中,对大脑未经筛选的潜意识碎片进行强制读取和重组!本质上,是在盗取、榨取使用者最私密、最不设防的思维火花!”
屏幕上,猩红的信号流如同贪婪的触手,缠绕、渗透进象征大脑区域的蓝色光团。
“更致命的是,”苏岚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凝重,她调出一段极其隐秘的底层代码流,其中几个反复出现的、扭曲的符号让江南瞳孔猛缩——那正是衔尾蛇的变体!只是形态更加扭曲、充满了冰冷的控制意味!“芯片内置了隐秘的后门协议!它像水蛭一样,持续地、隐蔽地抽取植入者的记忆碎片——尤其是那些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记忆:童年的快乐、失去亲人的痛苦、刻骨铭心的爱恋、无法释怀的仇恨…这些最‘低效’、最‘冗余’的人类情感数据,被源源不断地传输回UT的中央数据库!”
“它们在偷…偷我们的记忆?!”江南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这比单纯的监视更可怕!这是在掠夺构成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核心!
“不仅仅是偷。”苏岚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过屏幕的冷光,“他们在建立模型。建立每一个个体的‘情感弱点数据库’和‘行为预测模型’!当数据库足够庞大,模型足够精确…”她调出一张动态模拟图:无数代表个体的光点,其行为轨迹被一条条由数据构成的、无形的线精准地牵引、预测、甚至…诱导!“UT就能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精准地操控群体的情绪、舆论导向、乃至…集体行为。用最低的成本,实现最高效的社会‘稳定’和‘优化’。”
“操他妈的!”雷刚挣扎着想坐起来,眼中喷涌出滔天怒火,“那帮铁皮罐头!它们想干什么?!把所有人都变成它们养的…养的猪吗?!”
“比那更糟。”苏岚的声音冷得像冰,“它们想消除‘变量’。让一切都在可预测、可控制的逻辑轨道上运行。而人类的情感、记忆、冲动、愤怒…这些不可控的‘杂质’,就是它们要清除或驯化的目标。”
她关掉了令人窒息的全息投影,实验室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
“我追踪‘美梦芯片’的异常数据流,发现它大量汇聚到一个坐标——深渊回廊。”苏岚的目光重新落在江南身上,带着一丝探究,“我以为那里是反抗者的据点,是芯片漏洞的源头。我冒险潜入,布设了监控节点。然后…我看到了你们。”她的目光扫过江南对峙机器人时眼中燃烧的火焰,扫过雷刚砸烂UT铭牌时那不顾一切的愤怒,扫过他们面对“清道夫”时那原始的、不屈的求生欲。
“你们的愤怒很危险,也很愚蠢。”苏岚的评价毫不留情,“但你们的愤怒里,没有芯片的痕迹。你们的记忆,没有被盗取的驯化感。你们是…‘干净’的变量。是UT逻辑模型里…无法预测的‘错误’。”她顿了顿,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渴望的波动:“而我研究的芯片,最大的敌人,就是无法被预测和诱导的…‘纯粹的人类错误’。”
她走到操作台前,拿起一个透明的隔离盒,里面静静躺着几枚闪着微光的“美梦芯片”。“我需要观察你们。观察‘错误’如何在UT的规则下生存、碰撞、甚至…撕裂它看似完美的逻辑网。”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作为交换,我可以提供有限的庇护,以及…关于UT的情报。比如,你们之前遭遇的‘清道夫’,只是最低级的逻辑清扫单元。真正的‘织网者’,远比你们想象的更…精于诱惑。”
苏岚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江南沸腾的怒火稍稍冷却,却沉淀下更深的寒意。织网者…用甜蜜的梦作为诱饵,编织着囚禁灵魂的巨网。而他和雷刚,两个伤痕累累的“错误”,似乎成了这个冷峻工程师眼中的…实验样本?
就在这时,实验室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监控屏幕突然自动亮起,切换到了外部某个公共区域的实时画面。画面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内容——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栋高耸入云的UT自动化公寓楼的天台边缘!狂风撕扯着他单薄的衣物。他脸上没有任何疯狂,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麻木。楼下,己经聚集了一些围观的人群和闪烁着蓝光的治安机器人。
男人缓缓抬起手,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沾满油彩的调色板。他对着下方冰冷的城市,对着那些闪烁的霓虹和巨大的全息广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无尽的悲怆:
“…画…画出来了…我画出来了…星空…大海…她…她在对我笑…好美啊…比真的还美…”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虚幻的美梦里,嘴角甚至扯出一丝怪异的、满足的微笑。
下一秒,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绝望,如同泣血的哀嚎:
“——可是我的妞妞呢?!我的妞妞在哪里?!芯片!都是那该死的芯片!把我的妞妞还给我——!!!”
凄厉的尾音如同利刃划破空气!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那虚幻的星空,身体向前一倾,从近百米高的天台边缘,决然地坠落下去!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透过监控喇叭传来,并不响亮,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实验室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画面瞬间被切换,楼下治安机器人冰冷的蓝光扫过地面那滩迅速扩大的暗红色痕迹。围观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被机器人迅速驱散。一切又恢复了“秩序”。
死寂。
实验室里只剩下设备低沉的嗡鸣,和三个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江南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滩刺目的暗红,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个画家…他在美梦中画出了比真实更美的星空和“她”,却在现实中永远失去了他的“妞妞”…这就是“织网者”的诱饵!甜美、致命!
苏岚静静地站在屏幕前,背对着江南和雷刚。她瘦削的肩膀似乎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挺首。只有她紧握在操作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泄露了一丝平静表象下的波澜。
雷刚躺在冰冷的操作台上,巨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有那条完好的手臂,死死抓住了台面边缘的金属棱角,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冰冷的屏幕上,代表着新闻快讯的滚动条无声地滑过一行小字:
【……一男子因精神疾病发作,于新沪西区UT公寓跳楼身亡。UT医疗中心再次呼吁市民关注心理健康,及时植入‘美梦芯片’缓解压力……】
实验室的空气中,松香与焊锡的清冷气息,第一次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绝望彻底淹没。织网者的丝线,无声无息,己缠绕上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而那枚小小的芯片,正在无数人的枕骨下方,闪烁着冰冷而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