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白闭关期间,脑海中总是隐约浮现一张笑颜如花的脸,眉头微皱,努力想将那笑颜如花逐出脑海,却发现越是如此,那笑容反而愈发清晰。
努力又试了几次,始终无法完全进入修行状态,时逾白无奈作罢,心中暗叹,这碧落宫的小殿下,怎么生出这般一张笑颜,让人无可奈何。
途经花园,时逾白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高大挺拔的银杏下,光影斑驳,时逾白捡起一片银杏叶,忍不住想,这里若是种些枫树……时逾白愣住,为何他突然想在家里种上枫树,那炽热绚丽的红……
转身踏出花园,心头更加烦躁,便随即选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迎着风,心里的思虑似乎少了些。待心头郁气散去,时逾白发现自已站在归墟外,不由气笑了,自已这是中邪了吗?归墟大阵安静运转,时逾白神色复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觉得转身离开。
正欲离开,一阵有些熟悉的香甜飘来,时逾白四下打量,透过法阵缝隙,猛然瞥见归墟驻地内,一棵蜿蜒挺拔的红枫下,一座精巧的楼阁静静矗立,意境优美,可出现在归墟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碧落宫果然有些不着调,真神南汐也是糊涂,归墟这样重要的地方,就容这贪图享乐的娇娇女肆意妄为,时逾白心头对碧落宫的印象更差了几分。
正欲转身,却瞥见一身灼灼红裙的芙卿,坐在楼阁台阶上,看着红枫似乎在发呆。她,这般阵仗,是要在此处住下吗?归墟过于清苦了些,她过得习惯吗?胡思乱想间,却是忍不住叩开法阵。
一袭红裙的芙卿发现了时逾白,看他有些晃神,忍不住开口“时少主?”
时逾白浑身僵住,这才发现自已做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语气尽量保持平淡“小殿下,别来无恙。”
芙卿有些诧异,暗道,这人莫不是走火入魔了?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时少主,你来归墟做什么?”
时逾白努力将目光落在枫树上,淡淡开口“只是碰巧路过此处罢了”话音落下,暗道不妙,归墟位于九洲极西之地,若非刻意,怎会路过,随即补救“小殿下在归墟还习惯吗?”
芙卿有些好笑,这人是觉得自已好骗吗?“时少主,若我没有记错,星辰海在南境,归墟在极西之地。你这碰巧,未免太巧了些。”
时逾白闻着有些熟悉的清甜,暗暗想这碧落宫的红枫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眼见芙卿戳破自已方才的话,也不恼,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天下之大,巧合之事本就不少,小殿下又何必在意这些?”
芙卿看着这人一本正经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时逾白,你这人还挺有趣的。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时逾白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心中泛起一丝自已都不曾察觉的期待。“也好。那时某便叨扰小殿下了。”
芙卿从楼阁中取出一套精巧的茶具,一一摆开。枫树的清甜中,混近一缕茶香,二人坐在枫树下,时逾白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被碧落宫搭建的格外精美奢华的驻地。轻抿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殿下此番在归墟,倒是将此处布置得别具一格……”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别扭“很是精雅。”
芙卿有些疑惑的眨眨眼睛“姐姐说,各洲修士来归墟驻防时,都会将归墟细细打点一番,除去住的舒服些,也便于各洲彰显实力。”
时逾白心头无奈,虽然这是大家默认的行为,可便是打理舒适些,也不会同碧落宫这般奢靡。放下茶杯,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清冷“话虽如此,可这般奢靡……”时逾白顿了顿,压住心头那丝异样,终是没有说下去,只心中暗叹碧落宫的作风。
芙卿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自已的小楼,又看了看驻地内新搭起的营帐,比起碧落宫,这里显得狭小又荒芜,这般也算奢靡吗?“星辰海驻守时,你们的驻地是什么样的?”芙卿真诚发问。
时逾白暗道,星辰海的驻地,你不是看到过吗?嘴上却说“星辰海驻守时,并未对驻地做了出许多打点,只是稍稍将物品规整一番,以简洁实用为主。殿下前来换防时,是见过的”
芙卿惊讶道“此前那破烂营帐便是你们打理后的?”
看芙卿的吃惊不似做伪,时逾白脸上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语气任是波澜不惊“正是如此,归墟驻地长受风沙和魔气侵蚀,难免物件会显得老旧些。那营帐只是外面看起来有些老旧,内里却很是舒适。”
芙卿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轻叹一声“我出发前,姐姐曾我说,星辰海是上古龙族遗脉,龙族喜爱奢靡享乐,让我多带些东西,莫要显得碧落宫寒酸。”
时逾白闻言,眉梢微挑,心中有些许不快,但面色依旧清冷如玉“我星辰海虽为龙族遗脉,却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奢靡,若殿下不信,可去星辰海一观。”
芙卿笑着为二人添了茶,又问道“所以我来换防那日,你不是故意用那破烂营帐来我难堪咯?”
时逾白没想到芙卿竟是这般想的,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小殿下误会了,时某并无此意。归墟环境艰苦,驻防亦是诸多辛苦,无论谁来换防,逾白都会慎重相待,又怎会有故意一说?”
芙卿有些好笑,自已不过随口一问,这人倒是紧张起来了。举起茶杯道“既然是个误会,那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日后,我们便算朋友了。”
时逾白正欲开口,心头却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意,费力压下去后,抬手接过茶杯,与芙卿轻轻相碰“能与小殿下成为朋友,是逾白之幸。”
二人喝完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氛围变得有些沉默,时逾白努力压制心头异样,忍不住提出告别。
时逾白将将踏出归墟法阵,便遇到南汐和一黑袍女子前来归墟探望芙卿。
时逾白拱手行礼“见过南汐真神”
南汐神色冷淡,声音中透着一股寒意“时逾白,若我没有记错,星辰海驻防已经结束,你来归墟是有要事?”
时逾白心中暗叹,怎么就被撞到了呢?垂眸敛目,语气平静道“今日偶然路过,正好偶遇小殿下,便在此处多聊了几句,不想在此遇到真神,是时某失礼了。”
南汐声音愈发冰冷“时少主身份尊贵,今日这样的偶然,还是当心为好。归墟可不似星辰海那般太平。”
时逾白听出南汐话里的深意,明白南汐是不想自已靠近芙卿,心中泛起阵阵苦涩,却还是拱手行礼“多谢真神提点,时某定会加以小心。”
回到星辰海后,时逾白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浮现那日枫树下,芙卿灿烂的笑脸,又想起那日芙卿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模样,决定再去陪她一会,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归墟法阵外,又架起了层层叠叠的法阵,强大的能量彰显着主人天下无双的实力。时逾白不免有些头痛,这南汐真神的保护欲,未免太过旺盛了些。再者说,芙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时逾白猛然瞪大眼睛,觉得自已有病,一面之缘便肖想人家婚配之事,实在是有些荒谬。
在法阵外站了一会,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看着层层叠叠的阵法,心中有些无可奈何,只得转身回星辰海。
满腹愁肠的时逾白正欲回房,却遇到了在花架下纳凉的母亲,母亲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调侃“我儿这是去了哪里?竟然把心都丢外面了。”
时逾白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瞒着母亲,如实道“孩儿方才去了归墟,只是……被南汐尊神设下的法阵放挡在外面,未能见到芙卿。”
听闻此话,母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尽量放缓语气问道“可是先前归墟换防时有何不妥?我儿去寻小殿下有何要事?”
时逾白听出母亲声音里的顾虑,却不知该从何解释,只好道“孩儿只是觉得芙卿很是特别,想与她闲聊几句,并无他意。”
母亲神色缓和些许“时间真快,转眼我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先前是母亲疏忽了。近日我便同你父一起看看这四海九洲与你年岁相仿的姑娘,为你择一位如花美眷。”
时逾白闻言一怔,连忙摆手道“母亲误会了,孩儿并非成家之意,只是觉得与芙卿格外投缘,想同她交个朋友罢了”说着说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微红“还望母亲莫要插手”
母亲看着时逾白这副模样,心中一阵酸涩,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逾白,南汐真神不日前已晋位尊神。碧落宫本就地位崇高,如今更是高不可攀……”
时逾白听出母亲的忧虑,却有些不明所以“母亲,孩儿与芙卿都不是在意这些的人,若真是有缘,身份地位又有何要紧的?”
母亲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拉住时逾白,细细劝导“逾白,若你还愿听母亲的,便不要再与那碧落宫小殿下有甚来往了。”
时逾白觉得母亲这般话语简直匪夷所思,沉默片刻,缓缓道“母亲,恕孩儿难以从命”抬眸望向归墟的方向,眼神坚定“芙卿对孩儿而言,很是特别,孩儿不想错过她。”
母亲沉默片刻,眸中满是挣扎,最终还是说道“逾白,母亲求你,莫要再与那小殿下有任何往来。我与你父会为你求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你二人在星辰海逍遥快活不好吗?”
时逾白只觉得今日的母亲格外奇怪,单膝跪地,语气坚决“母亲,婚姻大事,孩儿不想这般草率,孩儿想同自已心仪之人共度余生,请母亲成全。”
母亲笑容苦涩,将时逾白拉起后说道“逾白,母亲只愿你平安快乐,并非要你现在就成婚。”
时逾白脑海中又浮现芙卿的笑颜如花,轻声宽慰道“母亲,孩儿明白您的苦心,但孩儿对芙卿并非一时兴起”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很坚决“还望母亲莫要阻拦。”
母亲眸中泛红,所有的劝阻化作一声叹息“罢了,母亲不拦你便是,不过此事,你记得同你父亲说。”
时逾白心头一松,只要母亲不阻拦,父亲那边定然不会多说什么。俯身行礼“多谢母亲,稍后孩儿便去告知父亲”
看向时逾白走远,母亲笑容苦涩起来,逾白,莫要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