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死不离
“涯，你说我今日这样穿好看吗？”都城最豪华的客栈里，少年坐在床头，举着镜子照了半天，眉眼间全然都是满意之色。
一道暗哑的声音自黑袍中传来“涯，不知。”
少年有些失望的戳戳了黑袍“那殿下会喜欢我这样穿吗？”
“涯，不知。”
少年泄了气，瘫在椅子上，清泉般的声音幽幽响起“我这么乖，又这么好看，殿下为什么总是不理我？”
黑袍安静的悬浮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看到衣摆那圈精致的龙纹，少年眼光变得幽“涯，殿下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宰了那泥鳅？”
黑袍微动，声音暗哑一片“殿下说，他有用。”
少年怒目而视“殿下如今有我，他有什么用？”
黑袍重复“殿下说，他有用。”
少年又瘫回椅子上，神色郁郁。
看着衣摆那精致繁复的龙纹，亓南越想越气，恨不得提刀把那泥鳅直接拍成肉泥！他这么乖，这么听话，又生的这么好看，可殿下就是不爱搭理他！
少年手指一弹，一身衣袍尽数烧毁，可偏偏力道讨巧，不伤内里那雪色里衣分毫。
黑袍缓缓飘过来，里面竟是空无一人的模样，只有一片浓郁的黑，不断流淌。
亓南将手进去，又摸出一身衣裳换上，举起镜子看了半天，越来越觉得满意。
随手把镜子一扔，少年站起来推开门，阳光扑进屋内，映得少年那一身浅金色衣袍熠熠生辉，更多几分俊俏。
黑袍往阴影里缩了缩，少年笑的明媚“我才有用。”少年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一路脚步欢快的向芙卿那方小院走去，他自然是不会敲门的，反正敲门那人也不会理会。
轻轻跃上墙头，看芙卿卧在一方树荫下，面颊微白，的红唇咬得有些泛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魇住了。
少年从墙头跃下，将那微微颤抖的人紧紧搂入怀中，他声音又轻又柔“殿下，亓南来了，快醒醒呀”
女孩似乎被魇得很深，一直止不住的颤抖，亓南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渐渐化做一片浓郁的黑，他轻轻将头抵在女孩带着些许薄汗的头上。
我倒是要看看，又是什么臭虫扰了我家殿下。
四周一片斑斓虚幻，少年有些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仔细分辨着他要找的人，究竟在何方。
一个白色的碎片兜头向他砸来，他伸出手，轻轻握住。
是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裹挟着黑沉沉的潮水，向岸边猛然一拍，惊起点点细碎的泡沫。
岸上积雪层层叠叠，苍白中带着淡淡的灰，与黑雾和潮水泾渭分明。岸上漫天飘舞的雪花飘不进水面，水里滚滚黑潮也漫不上大雪覆盖的地面。
亓南四下扫视了一圈，这黑雾弥漫，隐隐有些像不渡海。
一个衣着褴褛，满身是血的人被潮水卷住，不断往岸上拍去，却仿佛与那白雪皑皑的岸上中间隔着一层看不到的透明结界。
整个世界就定格在这里，沉沉浮浮……
亓南有些不知所以，这是什么东西？
随手将那白色碎片一抛，继续往前走去。
碎片悬浮空中，摇摇曳曳间，那岸上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那沉浮水面的人拉到岸上……
手消失不见，只余那奄奄一息的人静静卧在雪中……
一路又来，半点没有那人的气息，他不禁有些急躁起来。
眼角的余光似乎扫视到了什么，亓南顿住脚步，抬眸望去，是一片染血的枫叶隐隐藏在角落。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殿下，终于找到你了。
天空阴沉得吓人，大片大片的乌云在风中翻涌，风吹到脸上，是刺骨的寒凉。
又嗅到空气那缕微不可闻的清甜，他眼眸不禁有些发亮。
一片荒芜中，隐隐约约有一处废墟，他轻轻跃了过去。
一袭红裙染血的芙卿提着一柄纤细漆黑的剑，带着有些茫然的表情，站在一地废墟中，四周的残垣断壁下，是人的残肢，鲜红的血流了一地，洇得土里一片暗沉的红。
漆黑的火焰从她的裙摆流淌而下，翻滚着向四周涌去，将隐在废墟中的残肢吞吃殆尽。
芙卿突然笑了起来，像是不谙世事的娇憨，眸中却寒霜肆虐。
肆意翻滚的汹涌黑焰，衬得这幅画面邪异又迷人。
亓南抬脚走了过去，这样的芙卿，是他从未见过的妖异，美得让人心惊……
他刚刚准备伸手握住女孩那微微颤抖的手，耳畔传来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息。
他回眸望去，一袭青霜的裳裙从天而降，温润如月的女子脱下外袍将芙卿紧紧包裹，连带着他的视线也被那抹青霜色阻住。
似乎女子说了什么，芙卿渐渐安静下来。
他凝神去听，却是一阵虚无……
一片青霜色下，芙卿格外的乖巧，整个人透着一股雀跃和依赖，像被人抱住的小奶狗，不再是方才的妖异。
看得亓南也忍不住心头软了两分，这个人竟然有这般乖巧又柔软的模样。
他想捏捏女孩的脸，刚刚抬起手……
却见一柄利剑从女孩心间穿过，亓南瞪大了双眼。
青霜色的天空随着女孩胸前洇出的血消失不见，血滴顺着剑身滚落，鲜红中裹挟着点点金屑，空气中又弥漫起那丝丝缕缕的清甜。
芙卿懵懂的看向四周，喃喃道“我姐姐呢？”
四周是怪异的尖笑，人影晃动间，犹如恶鬼。
“南汐怎么会收容妖邪？”
“你姐姐不要你了！”
“你是妖邪，南汐又是什么东西？”
“南汐也是妖邪吧！”
“……”
这些带着满满恶意的话语，不断重复，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大。
整个世界瞬间褪去所有颜色，一片黑白中，只有女孩身上的红裙是唯一艳色。
世界仿佛定格，只有那些尖锐的声音，犹如蘸满毒液的利刃，铺天盖地向女孩狠狠砸去。
芙卿被死死定在原地，满脸惊恐之色，泪水穿过层层寒霜滴落下来，凝出细小的冰花。
亓南走了过去，女孩声音轻的可怕“姐姐不会不要我的，我不是妖邪……”
亓南把颤抖的女孩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殿下，亓南来了。”
整个世界，又变成一片浓郁的化不开的黑。
猝不及防的被一把推开，亓南脸上尽是笑意，他走上去一步，拉住那只手“殿下，亓南来了。”
芙卿眼神冰冷“你做什么？”
亓南拉着芙卿的手摸上自已的脸，亲昵的蹭了蹭“殿下，你看我今日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芙卿声音一片清冷“亓南，你逾越了。”
亓南亲昵的搂住女孩的胳膊“殿下，我这么好看，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亓南将头埋进芙卿的颈窝间“殿下，我杀了他们好不好？”
芙卿猛然将人扼住，眸间一片冰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亓南笑得明媚“殿下，我只听你的不是吗？”
芙卿缓缓松开手。
亓南一把将那手抓住，放在脸上贴了贴“殿下，亓南永远不会离开你。”
芙卿顿住。
半晌后，她伸手将眼前乖巧的少年紧紧搂住。
少年伸手环住她。
“亓南，你会离开我吗？”
“殿下，我们生死不离。”
“亓南，你会后悔吗？”
嗅着女孩发间的幽香，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能与殿下同葬，亓南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