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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暗桩反噬

执掌风 竹晴园 6906 字 2025-04-13

暮春的雨丝裹着潮气渗进苏记布庄的雕花窗棂,苏妄言捏着账册的手指在"扬州绣庄断供"西个字上碾出褶皱。案头铜灯的光映在他眼下青黑处,像被人用墨笔狠狠抹了一道——这是他第三晚没合眼,暗桩网络里的异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杭州漕工集体称病,金陵账房送来的月结余少了三成,就连最忠心的绣娘阿巧,今早也托词说染了风寒。

"砰"的一声,雕花木门被机关伞尖挑开,沈缨踩着绣鞋疾步进来,裙角还沾着雨珠:"城西当铺的王管事把咱们存在他那儿的青蚨钱全熔了,说是怕惹上妖术官司。"她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本该清脆的声音里却浸着冰碴,"还有三拨人在布庄后巷晃悠,腰间佩的是叶家的玉蝉。"

苏妄言指尖着账册边缘,那里还留着三天前用朱砂改运符时渗出的血渍。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暗桩如蛛网,风吹即散,唯有让每根丝线都沾着苏家的血,才能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叶家的手段——不是用银子收买,而是用"妖术"二字,戳中了这些暗桩最深处的恐惧。

"李伯呢?"他忽然抬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作为苏记三十年的老账房,李伯掌管着暗桩的联络暗号和青蚨钱的分发,若连他都......

沈缨的眼神暗了暗,从袖中掏出半枚碎成三瓣的青蚨钱:"在后院井里捞到的,钱眼里缠着半片云锦,是叶家独有的缠枝纹。"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阿巧说,李伯昨儿去了叶家布庄,回来就说您用符咒控制了大家的心智,说跟着您会遭天谴......"

窗外惊雷炸响,苏妄言手中账册"啪"地落在桌上。他想起七岁那年,李伯教他辨认青蚨钱真伪时的场景,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点着钱背纹路:"小少爷记好了,真钱的蝉翼纹是七道,假的只有五道,就像人心里的念头,多一道少一道,都是天差地别。"

如今这半枚碎钱的蝉翼纹,分明是完整的七道。

"去把阿巧叫来。"苏妄言忽然起身,掌心按在腰间玉佩上,龙纹在皮肤下隐隐发烫,"让她带三坛烈酒,再备七盏铜灯。"沈缨欲言又止,看着他转身时衣摆扬起的弧度里透出几分孤绝,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楼船废墟里,他也是这样的背影,明明浑身浴血,却硬是从火海里捧出半枚青蚨钱。

绣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阿巧跪在青砖上,肩头微微发颤。苏妄言盘腿坐在她面前,膝头摆着刻满咒文的青铜罗盘,七盏铜灯在罗盘周围摆成北斗状,灯芯跳动的火光映得他脸色青白如鬼。

"怕吗?"他忽然开口,指尖划过罗盘边缘,咒文泛起微光。阿巧猛地抬头,看见他掌心的龙纹比往日更红,像是要从皮肤里挣出来一般。"别怕,"他笑了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当年你娘在织造局被人打断手,是我爹用苏家秘药给她续的骨,后来你进苏记当绣娘,第一针绣的是并蒂莲,针脚歪了三道,还是我替你改的......"

阿巧的眼泪"啪嗒"落在青砖上:"小少爷,不是奴婢不信您,是李伯说......说您每次用符咒都要喝人血,说那些改了数字的账本晚上会自己动,像活过来的鬼......"

苏妄言没说话,从袖中取出银针,在灯上炙烤片刻,忽然刺向自己左手无名指。沈缨惊呼一声,却见他己经将血珠滴在罗盘中央,咒文瞬间泛起血色流光。"心茧符,"他声音发哑,"以血为契,以心为茧,忠者自明,叛者自现。"

罗盘中央的血珠突然分裂成七滴,分别飞向七盏铜灯。阿巧眼睁睁看着灯芯突然变成血色,火苗里竟浮现出模糊的人影——是杭州的漕工头目,是金陵的账房先生,还有......还有李伯。

"他们在城西破庙!"阿巧惊呼,"李伯说要把苏家暗桩的名单卖给叶家,换他儿子从牢里出来......"她忽然注意到苏妄言的脸色愈发苍白,胸前衣襟己被冷汗浸透,掌心的龙纹正沿着手臂缓缓蔓延,像条随时会破土而出的赤蛇。

沈缨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按住他握针的手:"够了!你看看你自己,这哪是用符,分明是在拿命换!"她指尖触到他手腕,脉搏快得像擂鼓,带着股近乎妖异的灼热。苏妄言抬头看她,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忽然笑了:"缨儿,你记不记得十岁那年,你用机关伞把我从血衣楼杀手手里救出来?那时我就想,沈家的伞能挡刀,苏家的符,总得能护人。"

他挣脱她的手,指尖在罗盘上快速画了个符,七盏铜灯同时爆起红光。阿巧看见火光里的人影突然抱头惨叫,而苏妄言自己却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走!"他扯下外袍裹住罗盘,踉跄着起身,"去城西破庙,活要见人,死......"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死要见名单。"

破庙的檐角挂着半截铜铃,在夜风里发出细碎的响声。苏妄言贴着墙根蹲下,掌心按在斑驳的砖墙上,心茧符的感应如潮水般涌来——三个人在西厢房,其中一个正用匕首划开油皮纸包,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写着暗桩名字的绢布。

"动手!"沈缨的机关伞"咔嗒"展开,十八根淬毒银针如暴雨般射向窗口。苏妄言趁机踹开木门,罗盘上的血光映得满室通红,他看见李伯正抓着绢布往怀里塞,腰间挂着的正是叶家的玉蝉。

"小......小少爷?"李伯的手剧烈颤抖,绢布上的墨迹在血光中显得格外刺眼,"老奴也是没办法,他们抓了犬子,说要是不......"

苏妄言盯着他腰间的玉蝉,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暗桩若叛,不必留情,因他们背叛的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苏家三代人用命织就的网。"他指尖掐出剑诀,罗盘上的血光骤然凝聚成刃:"李伯,当年您教我认青蚨钱时,说过蝉翼纹七道是真,五道是假,可如今您腰间的玉蝉......"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八道纹呢。"

血光闪过,李伯手中的绢布应声而断。沈缨的机关伞己经逼退另外两名杀手,伞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伞面却绣着苏家的赤焰纹——那是她偷偷改的,她说这样既能护人,也能让人知道,沈家的伞,永远挡在苏家身前。

"没事了。"沈缨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妄言,看见他掌心的龙纹己经蔓延到小臂,血色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活物般缓缓蠕动。她忽然想起方才在绣房看见的罗盘幻象,那些背叛的暗桩眉心都浮现出黑色茧纹,而苏妄言自己的眉心,却有个几乎看不见的血色小点,像颗随时会碎裂的茧。

回程的马车里,苏妄言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沈缨忽然握住他的手,翻开掌心细看。龙纹己经深入血脉,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妖异的红,指尖轻轻一按,竟能看见纹路下跳动的血色。

"妄言,"她声音发颤,"你有没有想过,这龙纹根本不是祥瑞,而是诅咒?当年苏家先祖与皇室共掌漕运,说不定就是用血脉为契,换这能改运的符咒......"

苏妄言睁开眼,月光从车窗斜照进来,在他脸上镀了层银边。他忽然想起金册里的那句话"得龙纹者,掌天下漕运",却没说掌漕运者,需以血为祭。指尖无意识地着玉佩,另一半龙纹玉佩还在那个神秘黑衣人手里,而血衣楼主的面容,此刻突然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与他相似的眉眼,眉间那朵血色莲花,像极了心茧符里看见的背叛者印记。

"别担心,"他扯出个安抚的笑,指尖轻轻划过沈缨手腕上的银铃,"等解决了叶家,我就带你去江南看织锦,听说那里的云锦在月光下会泛出龙鳞光,就像......"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沈缨的袖面上,绽开朵朵红梅。

沈缨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车窗外,春雨不知何时又落了起来,打在青石板路上,像极了暗桩们背叛时,那些碎成齑粉的青蚨钱。她忽然想起方才在破庙看见的场景:李伯倒地前,眼中倒映着苏妄言眉心的血色小点,那不是茧,而是颗正在裂开的血珠,像极了苏家绣在每匹绸缎里的,那朵永远盛开的赤焰花。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碎成银鳞。苏妄言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掌心的龙纹仍在发烫,他知道,这不过是开始。暗桩虽清,叶家的阴谋却如蛛网般越收越紧,而他掌心的血茧,终有一日会破茧而出,露出藏在最深处的,那个关于苏家、关于龙纹、关于整个大楚王朝的秘密。

马车在街角转弯时,沈缨忽然听见他低低说了句:"缨儿,若有一日我掌心的血茧破了,你记得用机关伞刺这里。"他指尖点了点自己眉心,笑意在血色中显得格外苍凉,"那里藏着苏家最后一道符,叫......"

他没说完,又一阵咳嗽袭来。沈缨握住他的手,忽然发现他掌心的龙纹不知何时己连成一片,像极了金册里浮现的那幅漕运秘图,而图中央的"龙渊"二字,此刻正对应着他心口的位置。

雨越下越大,车窗外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苏记布庄的灯笼还在风雨中摇曳,像颗倔强的赤焰,在这满是阴谋与背叛的商道上,照亮前行的路。而路的尽头,是龙纹现世的真相,还是符咒反噬的深渊,没人知道。

唯有手中的罗盘还在发烫,心茧符的余韵仍在血脉里游走,提醒着苏妄言,这场暗桩之战,从来不是结束,而是更残酷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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