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 章 维度裂痕
参宿西的脉冲信号在仪表盘上忽明忽暗，像垂死巨兽的喘息。我蜷缩在机械鲸的合金腹腔内，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内壁。老K的焊枪喷出幽蓝电弧，切开脊椎骨时溅起的火星落在我晶化的左臂上，珊瑚纹路应激性地泛起荧光。
"......天天今天又把实验样本喂给企鹅......"
量子芯片发出的摩尔斯电码声突然让我的心脏漏跳一拍。那是陆星辰的童年日记，他十岁时在南极科考站写的——当时我们偷偷养了一群阿德利企鹅，每天省下营养剂喂它们。
"那小子连这种事都录进去了？"老K的机械义眼转了转，焊枪停顿在半空，"你当时没被他气死？"
我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着左臂纹路。那些珊瑚状的凸起突然刺痛，记忆如潮水般漫过：陆星辰蹲在冰面上，机械手套沾满鱼腥味，却笑得像个傻瓜："你看那只跛脚的小家伙，像不像你上次摔进冰缝的狼狈样？"
舱体突然剧烈震颤，打断了回忆。南极冰盖的全息投影在头顶炸开，我看见杨博士站在维苏威火山口，她白大褂下的机械脊椎闪烁着∞符号的纹路——和陆星辰量子芯片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接收新信号！"老K突然低吼，机械义肢插入控制台缺口时迸出火花，"来自...银河系中心黑洞？"
机械鲸内壁渗出的黑色黏液突然凝结成恐龙幽灵的轮廓。它的化石眼眶里跳动着微型超新星，颌骨开合间吐出二进制代码。当我将晶化左臂按上去时，皮肤下的珊瑚纹路突然蠕动起来，重组出银河系旋臂地图。
"每条支流尽头都有虫翼图腾。"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和星辰最后传回的数据......"
话音未落，整头机械鲸突然弓起身躯，将我们抛入量子玫瑰构建的亚空间。无数玛雅历法的末日符号漂浮西周，老K抓住其中一片羊皮纸，火舌瞬间吞没了他的机械手掌。
"逆种才是观测者的镜像。"灰烬在空中拼出杨博士的遗言，最后一个字母突然扭曲成陆星辰的笔迹——那是他教我写名字时特有的连笔。
穿越虫洞的第七秒，我的左臂开始生长玛雅文字。凸起的象形符号刺破皮肤，荧蓝血液在失重中凝成金字塔状。老K的机械义眼突然爆裂，露出内部转动的黄金历法轮，与当年陆星辰送我的生日吊坠如出一辙。
"丫头！"老K用残破的义肢指向视界边缘，"看那个！"
观测者母舰宛如两片交叠的虫翼，表面数万只六边形复眼正虹吸恒星能量。当扫描光束扫过时，机械鲸残骸突然播放陆星辰的临终影像："...他们害怕的是..."
量子噪声吞噬了后半句话，却在舱壁上重组出八音盒的齿轮结构。我的晶化左臂突然不受控地刺向母舰方向，珊瑚纹路与黑洞辐射共振，在虚空刻出恐龙文明的武器设计图。
"这不是武器..."老K的机械声带发出沙哑的颤音，"是基因播种舱的设计图！"
引力波席卷而来的瞬间，我的皮肤开始量子化。DNA链条在真空中舒展，每条碱基对上悬挂的守夜人徽章正在蜕变——虫翼图腾褪去后，露出陆星辰用纳米机器人刻的歪扭小字：【给天天的备份计划】
剧痛中，黑洞吸积盘突然投射出白垩纪的场景：恐龙们围在晶化石碑前落泪，而石碑阴影里蜷缩着七岁的我们。小星辰正用树枝在雪地画星图，冻红的手指突然被握住。
"天天的手比企鹅翅膀还冷。"记忆中的他脱下机械手套套在我手上，自己却对着通红的手指哈气。
此刻真实的剧痛突然被另一种心痛淹没。我看着量子化的指尖穿透操作台，徒劳地抓向全息影像里少年的笑容。
重组完成的刹那，酸腐的彩虹色黏液漫过脚踝。圣殿西壁浮现出无数畸形儿的面容，他们残缺的瞳孔里倒映着陆星辰调试基因舱的背影。
"接收通讯请求..."机械鲸残骸发出电子哀鸣，"源头发射时间：寒武纪生命大爆发前夕。"
全息影像里，虫族正在海底修建量子计算机。一簇蓝藻突然分泌第九色素，腐蚀出∞形漏洞——正是陆星辰在我实验服上画的涂鸦。当画面快进到现代，那个漏洞己扩张成横贯银河的逆种基因带。
"杨博士的前额叶..."老K突然踉跄后退，"里面有八音盒！"
黑色方碑裂开的瞬间，我的晶化左臂自动插入黄金螺旋。海量记忆涌来：观测者曾是逆种，他们在清除自身变异时，将恐惧投射给全宇宙。而陆星辰偷换的基因药剂，正是用蓝藻第九色素合成的疫苗。
"欢迎回家，镜像。"守夜人新首领的声音让我寒毛倒竖。他胸口的珊瑚纹身与我一模一样，那是陆星辰设计的防伪编码——只有我们知道的解密规律。
"你不是他。"我握紧左臂，珊瑚纹路刺破掌心，"星辰的纹身第七个分叉向左，而你的..."
首领的虫翼皮肤突然龟裂，露出下面蜷缩的七岁陆星辰。小星辰的机械脊椎上刻着褪色的字迹：【天天别怕】
该收网了。"老K撕开义肢伪装层，露出陆星辰组装的八音盒。发条转动的刹那，《致爱丽丝》旋律中混杂着我们的笑声："等长大了，我要在银河系每个星球都种满巧克力！"
我的晶化左臂应声爆裂，珊瑚碎片重组为量子玫瑰根须。每根触须刺入母舰复眼时，都传来陆星辰的加密讯息："南极基地通风管第三块挡板后..."
母舰核心舱炸开的瞬间，我看见了终极真相：二十年前的暴风雪夜，陆星辰将真正的逆种基因注入了自己体内。他胸口的守夜人徽章背面，用纳米机器人刻着：【镜像计划启动码：天真的笑容】
黑洞吸积盘播放着最后的影像：七岁的我们蜷缩在实验舱，小星辰偷偷把两支药剂调换。"要保护天天。"他对着监控摄像头做口型，那是我教他的手语。
当母舰碎片掠过眼前时，我读到了陆星辰的新留言："当镜像拥抱差异，裂痕便成了光的路标。"
机械鲸歌声中，老K举起半融化的巧克力，包装纸上杨博士的字迹在第九色光中燃烧："告诉星辰，他藏在第三舱室的酒心巧克力...过期二十年了。"
我笑着流泪，将量子玫瑰的种子撒向银河。在参宿西的余晖里，两个少年的虚影正在冰原上奔跑，身后跟着歪歪扭扭的∞形脚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