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杨过猛然从床榻滚落,额头重重磕在脚踏上。
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却驱不散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
窗外,朝阳己经攀上桃树枝头,那只红鹦鹉正用喙"笃笃"地叩击窗棂。
晨光透过纱帐,将床榻照得纤毫毕现——
锦被凌乱地卷成一团,而他的亵裤......
"原来是个梦。"杨过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根。
昨夜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忆,甚至能想起梦中人发间萦绕的幽香。
正当他松了口气时,余光忽然瞥见枕畔一抹异色——
一根三尺青丝静静躺在绣枕旁。
"见鬼......"杨过喉结剧烈滚动,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小心翼翼地捻起那根发丝,在晨光中细细端详。
发丝乌黑发亮,尾端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
"是昨日郭伯母送新衣时不小心夹带的吧?"他自言自语道,却鬼使神差地将发丝绕在指尖。
昨夜梦境与现实突然模糊了界限,让他一时恍惚起来。
桃花岛,膳厅。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瓷碗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郭芙托着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碗沿,桃花糕被她戳得七零八落。
"奇怪..."她小声嘀咕,目光第无数次瞟向门口。
今早特意换上的藕荷色罗裙在晨光中泛着柔光,发间碧玉蝴蝶钗的流苏随着她不安分的动作轻轻摇晃。
郭靖放下粥碗,碗底与红木桌面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你娘说昨夜研读阵法,天亮才歇下。"
他浓眉微蹙,目光扫过杨过空荡荡的座位,"过儿也没来?"
"听说昨夜桃花阵有异动,"武敦儒突然开口,筷子在碗沿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莫不是有人..."
"迷路到天亮?"武修文立即接话,眼角余光扫过郭芙瞬间绷首的背脊,"还是说...做了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你们!"郭芙"啪"地拍案而起,碗碟震得叮当作响,"再胡说八道,我就..."
"芙儿。"郭靖沉声打断,指节在桌上轻叩两下,"去看看过儿。"他目光扫过武氏兄弟瞬间收敛的笑意,又补了句,"顺便带些点心去。"
郭芙如蒙大赦,拎起裙角就往外跑。
刚跨出门槛,就听见身后武敦儒压低声音道:"你们说,杨过房里会不会..."
她猛地加快脚步,将那些中伤的低语远远甩在身后。
来到东厢房前,郭芙发现大门紧闭,窗扉也关得严严实实。
她轻轻叩门:"杨大哥,你在吗?"
屋内一片寂静。
她又加重力道敲了敲:"杨大哥,该用早膳了!"
还是无人应答。
郭芙蹙起眉头,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端着食盒的哑仆赵伯。
"小姐,杨公子天未亮就出门了。"赵伯放下食盒,恭敬地比划着,"老奴卯时来送热水时,就看见房门虚掩着。"
"这么早?"郭芙惊讶地松开绞着衣带的手指,晨风吹动她鬓边的碎发,"他可说了去哪儿?"
赵伯布满老茧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又做了个托举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笑意。"公子问老奴,后山哪片桃林的最甜。"
郭芙先是一怔,随即想起昨日随口约他摘桃的戏言,不由抿嘴一笑。
晨风拂过,她发间的碧玉蝴蝶钗振翅欲飞,在朝阳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泽。
她提起鹅黄色罗裙往桃林奔去,绣鞋踏过沾露的草丛,在青石小径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转过赭红色的山崖,眼前豁然开朗——十余株参天古桃拔地而起,粗糙的树干上皴裂着岁月的纹路,最粗的一株竟要两人方能合抱。
"杨过!"郭芙扶着桃树喘息,颊边泛起红晕,"你当真来摘桃了?"
杨过闻声回头,晨光在他眉宇间跳跃:"芙妹来得正好。"他抬手指向树冠顶端,"你瞧,最好的果子都藏在云里。这桃树古怪得很,越是高处,滋味越妙。"
郭芙仰起脸,阳光透过层层桃叶,在高处的果实上描摹出金边。她忽然想起什么,轻笑道:"这是我外公以古法培育的'醉云桃',比寻常桃树早熟月余。"
纤指轻点最高处那几个红得发紫的,"喏,那几颗最甜。不过..."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寻常人可够不着呢。"
杨过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竹篮晃动的吱呀声。
"芙妹,摘桃子这等趣事,怎不唤我们兄弟同来?"大武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
只见武敦儒、武修文并肩而来,武敦儒手中提着的竹篮足有半人高,篮底还沾着几片新摘的桃叶。
武修文目光在杨过身上一扫,嘴角微扬:"这等攀高爬低的粗活,岂敢劳烦杨兄?"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燕般掠上桃树,几个起落便攀至中段枝桠。他故意选了根细枝落脚,枝干顿时摇晃不止,却始终够不着顶端那几个最红的桃子。
武敦儒见状大笑:"二弟当心些!"说着也纵身跃起,衣袂翻飞间落在另一侧枝头。兄弟二人在树冠间腾挪闪转,每每眼看就要触及高处最的果实,那枝条便不堪重负地弯折下来。
熟透的桃子接二连三坠入篮中,发出沉闷的"扑通"声,却始终是些低处的次品,有几颗甚至擦着杨过的衣角滚落在地。
郭芙急得跺脚:"你们两个!这是外公精心培育的醉云桃,不是给你们耍把式的!"郭芙弯腰拾起地上摔裂的桃子,心疼地看着渗出的蜜汁染红了掌心。
杨过静立树下,目光如水般平静。忽听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一根细枝不堪重负应声而断,连带几颗青涩的桃子首坠而下。
只见他双袖轻扬,衣袂飘飞间竟似生出无形气劲,那几个下坠的桃子顿时如被清风托住,在他掌上三寸之处稳稳悬停,连果皮上的绒毛都未曾损伤分毫。
武修文见状脸色骤变,从树顶一跃而下,落地时故意运劲一震,激起一圈尘土。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带讥诮:"杨兄好俊的身手,不如也上来活动活动筋骨?总在下面接果子,总不好白吃白拿。"
杨过指尖轻转,青桃在他掌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武兄此言差矣。在下虽是新来,却也知道'惜花不折枝'的道理。"
他抬眼望向树上狼狈的武敦儒,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是二位这般...豪迈的摘法,怕是等不到桃子成熟,这醉云桃就要变成'碎云桃'了。"
"杨过!"武修文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你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杨过眼中寒芒微闪,语气却愈发轻缓:"是啊,在下确实初来乍到。"他忽然抬眸,目光如剑般扫过二人,"不过...至少不会像某些人,练了十几年功夫,却连自己的轻重都拿捏不准。"
"咔嚓"一声脆响,树上的武敦儒怒极之下又踏断一根粗枝,身形摇晃间慌忙抱住树干:"杨过!你——"
武修文见状,眼珠一转,故意拖长声调:"杨兄这般身手,不如咱们比试比试?看谁能摘到树顶那颗'醉云仙桃'。"他朝郭芙方向瞥了一眼,"正好让芙妹做个见证。"
杨过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武兄既然这般有雅兴..."他忽然转身,将手中青桃轻轻放在郭芙提着的篮中,"不如先把这些摔落的青桃,拿去给郭伯母赔个不是?"
"你!"武修文正要发作,郭芙却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篮子:"够了!"她杏眼圆睁,粉腮含怒,"摘个桃子也要比来比去,烦不烦人?这些己经够了,我们回去!"
"怎么?怕了?"武修文不理会郭芙,上前一步,故意用手挡住半边嘴,声音却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还是说...某些野路子出身的,自知不配与我们名门正派的弟子比试?"
他眼中闪着恶意的光芒,"昨夜我可是亲耳听见,郭伯伯低声下气地求柯公公收你为徒..."
"结果柯师祖当场拍了桌子!"武敦儒迫不及待地插嘴,声音拔高了八度,"说江南七怪收徒首重心术!像某些来历不明、满身邪气之人..."他故意上下打量着杨过,"怕是会辱没了师门清誉!"
武修文假装叹气,实则字字如刀:"都怪某些人不知进退。现在可好,连累我们兄弟的拜师大计也泡了汤!"
杨过神色不变,只是右手缓缓抚上腰间的短剑。
剑鞘上斑驳的铜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指节与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忽然抬眸,眼中的寒意让武修文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