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山贼流寇入京啦!!!”
“那是圣僧,求求您救救贱婢的孩子吧!”
“别抢我的粮食!”
“快跑!!!”
京都,曾经在织田信长的治理下恢复新秩序的集市,因为比叡山的一场大火,陷入到彻底的混乱之中。
许多从比叡山上逃亡的僧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躲避灾祸,然而他们的到来,也吸引了周围山贼流寇的注意。
随着延历寺的轰然倒塌,那些原本还忌惮京都防务的山贼流寇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从京都周边各个村砦中随着人流汇集过来。
他们在京都各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没有武力的制约,京都完全陷入到混乱之中。
“茶屋大人,我们也赶紧召集手下,保护我们的产业吧!”
京都大老板龟屋荣任,着急忙慌地赶到茶屋四郎次郎这边,大声呼喊道。
而在其不远处,已经出现了百姓暴动。
比叡山就像是镇压京都邪魔的神器,一旦失守,长期压抑情绪的京都百姓,随着山贼流寇、逃亡僧侣的加入,而开始变得躁动。
人性的贪婪、残暴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人能够管的住,也没有人敢出管,京都这块地界,就成为了无主之肥肉,谁都想过来啃一口。
“仓库里面还有囤积的草药,现在京都局面陷入混乱,伤者众多,矛盾升级,大家为了自保肯定会袭击仓库的!”
药商宇野藤右卫门大喊大叫,草药是他发家致富的根基,绝对要妥善保护!
“没用了!”
茶屋四郎次郎陡然一声暴喝,让周围慌乱的老板和部下全都愣在原地,他脸色无比难看,朗声说道:
“覆巢之下无完卵!”
茶屋四郎次郎的一句话便警醒了众人。
京都如果没有武士阶级作为保障,最惨的不是百姓,反而是日常剥削百姓的这些商人司!
傻子都知道,抢这些穷苦的百姓有什么屁用,还不如去抢大老板。
商人司的仓库里囤积了大量财宝和粮食,特别是京都这些地方,许多大老板也做起了贩卖铁炮的生意。
这时候,一个町民抱着怀中的行囊,跌跌撞撞地倒在了茶屋四郎次郎和德川家康的面前。
“大人,救救我吧!”
町民极力呼救,茶屋四郎次郎脸色阴沉,他抬起头看向德川家康。
在混乱的局面,也只有带着军队的德川家康才没有人敢造次。
“哪里逃!”
从町民逃来的方向陡然出现一个杀红眼的山贼,扬起已经砍得有些卷刃的武士刀,狠狠地斩了下去。
唰!
卷刃的武士刀勾起町民背后的衣裳,牵扯出一片血肉出来,场面看上去十分血腥。
茶屋四郎次郎的脸上被飞溅的鲜血沾染,他吞了吞口水,眼神里带着一丝渴求,声音颤抖地问道:
“德川殿下,难道您就不管管吗?”
德川家康此时拥有两千多兵马,而且身边皆是骁勇善战之武将,想要强势镇压京都暴乱并不算难。
然而,德川家康却无情地摇了摇头,拒绝道:
“这里是织田家的家务事,我不能出手干预!”
“纳尼?!!!”
茶屋四郎次郎的脑袋轰的一下嗡嗡作响,他旋即也反应过来。
那山贼见到德川家康器宇不凡,身后又跟着军队,杀红眼的山贼眼神顿时清醒了过来。
“是、是德川三河守大人吗……”
在德川家康面前砍人的山贼,吓得浑身颤抖,说话哆哆嗦嗦。
“滚!”
德川家康像是驱赶苍蝇那样,厌恶地呵斥一句。
那山贼如蒙大赦,临走前还不忘扯出町民怀中的包袱,连滚带爬地离开现场。
“您都能出手镇压邪魔的话,比叡山的大火之下,京都就该有一场浩劫!”
茶屋四郎次郎双目无神,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他还很年轻,不肯放弃祖上继承下来的家业。
“德川大人,我答应你,愿意献上三万贯矢钱,恳求得到德川家的庇护……”
不得不说,茶屋四郎次郎是一个很识相的商人,他知道自己没有武士庇护,就是一只待宰羔羊,只有完全投靠德川家,眼下才能在这场京都浩劫中苟延残喘。
只是,德川家康面容冷峻,伸出了一根手指,沉声说道:
“现在,我要十万贯!”
“纳尼?!!!”
茶屋四郎次郎闻言顿时心态大崩!
原本他只是想着给织田信长献出一万贯矢钱,成为织田家的御用商人,后来发生比叡山包围事件,织田家出现负面影响,这才转而投其次选择德川家康。
明明之前说的好好的,只要三万贯矢钱,眼下竟是狮子大开口了!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德川大人,你这还不如去抢!”
茶屋四郎次郎脸色惨白,抱着豁出去的心情才敢在德川家康面前大呼小叫。
“八嘎!胆敢在主公面前造次,我在你身上捅一百个透明窟窿出来!”
在德川家康身后,本多忠胜手持锋利蜻蜓切厉声呵斥,吓得茶屋四郎次郎有苦难言。
“这简直和强抢没有什么差别了!”
龟屋荣任也是脸色难看地嘟囔道。
宇野藤右卫门闻言点了点头,附和道:
“原本只要三万贯,现在竟然要十万贯,正当我们这些商人没有血性不敢与恶徒搏斗吗?”
虽然他们只是气话,但德川家康并不打算惯着这些京都的大老板。
“我就是在抢!”
德川家康指着地上还热乎的町民尸首,语气冰冷道:
“成为我德川家的御用商人,就能得到我德川家康的庇护!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死了就一切全完!就像这个町民一样,不愿向我俯首,最终人财两空!”
茶屋四郎次郎等人被德川家康的气势震慑,他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神色。
德川家康说的没错,投靠德川家,还有一息尚存,若是不投,最后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毕竟,胆敢火烧比叡山的织田信长,还有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干不出来?
“可是德川大人,您要的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给不起啊!”
茶屋四郎次郎内心产生动摇,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和家康磋商一番。
怎料德川家康根本就不惯着这些大老板的毛病,厉声呵斥道:
“那就用家产抵扣!你们的产业全都隶属于德川家,但你们依旧保留经营使用的权利!”
茶屋四郎次郎整个人都懵了,没想到德川家康竟然玩的这么狠,以后就要给德川家打工了。
“您的意思是,产业都归贵方,我们以后产出的利润,还要按比例献给贵方?”
龟屋荣任脸色僵硬地问道,他希望自己的想错了。
只是,德川家康无情的言语击碎了他的美好幻想。
“我就是既要,又要!”
“太过分了!”
宇野藤右卫门嘴里崩出这话,却被茶屋四郎次郎连忙喝止。
“住口!”
茶屋四郎次郎也是个果断之人,眼见没有谈判余地,立刻扑通一下跪在德川家康的面前,高声呼喊道:
“鄙人愿献上茶屋,乞求德川大人庇护!”
德川家康眼见对方服软,咧嘴一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转过头,面向自己的军队下令道:
“全军听令,保护本家在京都所有产业!”
“哈!”
“本家……”
茶屋四郎次郎憋得脸色通红,额头上横起三道黑线。
……
摄津,石山本愿寺。
这座巨大的城池,与日本战国时代的建城方式截然不同,坚固的石垣将城与町完全包围起来,类似唐土古代县城。
本愿寺的佛堂,门外戍守着许多持枪僧兵,佛殿内则是坐落着一尊巨大的金佛。
在金佛脚下,本愿寺显如坐在蒲团上诵念佛法。
咚咚咚……
敲击木鱼发出富有节律的清脆声响,整个佛堂的气氛宁静祥和。
忽然间,本愿寺显如只听“咔嚓”一生,敲击声音戛然而止。
“咦?怎么回事?”
本愿寺显如端起木鱼仔细查看,发现木鱼上面没有一丝裂痕,这让他感到奇怪,同时心中也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抬起头,目光顺着木鱼背后望去,竟然发现金佛的眉眼处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怎么可能?”
本愿寺显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筑的佛像,怎么可能会出现裂痕?”
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聚集了一群僧众,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本愿寺显如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皱起眉头走出佛堂。
僧众见到显如连忙跪伏在地行礼。
“见过法主大人!”
本愿寺显如不解问道:
“诸位不在各自佛堂诵念佛法,跑来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有一个僧人指着外面大喊道:
“法主大人天塌了啊!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了!”
“纳尼?!!!”
本愿寺显如一听这话,转过头看到金佛上面的裂痕越来越大,似乎一切都早有预兆。
他心态大崩,一口气血从口中喷出,再也不顾自己的身份,破口大骂道:
“织田信长乃是佛敌!”
“第六天魔王!!!”
……
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的恶迹迅速风靡整个日本,举国震惊!
小谷城,天守阁。
“织田信长竟然将自己的无能迁怒到圣山!真是够丧心病狂的了!”
浅井长政手持幕府御内书,猛地一拍桌子大骂道。
而在玄关处侍奉的阿市,则是捂着红唇瞳孔震颤。
她不敢相信,火烧比叡山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那个宠溺自己的兄长大人!
浅井长政脸色无比阴沉,目光落在阿市身上。
因为阿市的出身,浅井长政本想压制愤怒的情绪,但是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压抑不了。
“法主大人大骂织田信长为‘佛敌’,更是称呼他为‘第六天魔王’!”
佛教将世界分为“色”“欲”“无色”三界,而“欲界”又分六天,所谓欲是指物质的五欲─微妙的色声香味触,男女之欲。
欲界分五天,从最下层起“四大天王”、“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
而“第六天”魔王,则是本愿寺显如为织田信长生造的称呼。
浅井长政缓缓站起身来,他隔着琵琶湖凝望着京都上空的滚滚黑云,深吸一口凉气,声音无比低沉道:
“魔王降世,人间浩劫……”
……
大和国,信贵山城。
时隔将近一年,日本战国第一大恶人,松永久秀在三好三人众不断催促下,终于集结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准备支援摄津。
“织田大人,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松永秀久披坚执锐,骑在宝马上凝望北方。
出兵援助三好三人众实际上对于松永秀久而言是一步险棋,因为大和国大名不仅仅有松永家,还有仇敌大筒家。
“城主大人,饭盛城那边传来军情急报,织田信长已经将主力放在镇压江南一揆了,三好长逸大人迫切希望您能迅速出兵,攻占敌阵盛龙寺城!”
“我知道了,下去吧!”
松永秀久打发了三好家的使臣,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被三好三人众催促出兵,他早就不耐烦了。
“本以为织田大人还能作出什么令人意外的壮举,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没意思……”
松永秀久唯恐天下不乱,着胡须懒懒散散下令道:
“大和的暴徒们,准备给我们的主公致命一击吧!”
“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忍者闪身出现。
“城主大人,织田大人火烧比叡山了!”
“嗯?”
起初,松永秀久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专门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忍者声音放大了一些,说得清清楚楚:
“织田大人火烧比叡山了!本愿寺法主斥责他为‘第六天魔王’!”
“纳尼?!!!”
松永秀久闻言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瞳孔收缩成针状。
他先是一愣,旋即嘴角扬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本以为我就是天下第一大恶人了,没想到有人比我还要邪恶!”
“哈哈哈!”
“我就喜欢这样的魔王大人!”
“告诉三好三人众,我松永秀久背叛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