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君辞的身影在漆黑的海水中缓缓下沉,雪白的衬衣如同残破的蝶翼,随着洋流无声飘散。
月光穿透水面,恍若神明陨落时最后的圣光。
暮曜池跃入海中的瞬间,刺骨的海水灌入他的七窍,却在心脏处凝结成冰。
他拼命下潜,指尖却只触到兄长飘荡的衣袖,那抹素白如同抓不住的月光,带着令人心碎的柔滑从他指缝间流逝。
在漆黑的深渊中,兄弟二人的衣袂交缠又分离。
暮曜池看见兄长唇角噙着的那抹微笑——与幼时哄他入睡时的温柔弧度一模一样。
氧气即将耗尽时,他恍惚看见哥哥轻柔而庄重地将佛珠戴在年少时他的手腕上.......
“佛祖会保佑我的曜池,平平安安,喜乐安康。”
哥哥的声音,混着海水灌入耳膜,引起阵阵轰鸣。
指尖交握。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穿越万千游弋的鱼群与斑斓的珊瑚。
将自己的神明拥入怀中。
当颤抖的唇贴上那冰冷的眼帘时,咸涩的海水与滚烫的泪交融成最苦涩的圣餐。
今生吻过你眉目,是我的救赎。
他的哥哥,即使被药物篡改记忆。
被恨意侵蚀灵魂。
他的神明依然在最后时刻,用最温柔的方式拯救他。
是他错了。
是他低估了,哥哥对他们的感情。
历经198世只为救赎家人的哥哥,又怎会被药物轻易泯灭性情。
暮曜池笑着落泪。
在意识消散之际.......
在海水的尽头.........
他仿佛看见了,他的哥哥一头银发,拖着支离的病骨,转动着轮椅,在一座墓碑前放下一束他最爱的栀子花。
然后,缓缓转动头部,望向他的方向。
垂泪微笑。
哥哥........
暮曜池伸出手,探向画面中的暮君辞。
画面渐渐明晰。
墓碑上的字迹缓缓显现.......
弟暮曜池之墓。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也许他重生的唯一意义——
是用最虔诚的姿态,爱着他的神明。
暮君辞。
来世,愿你不再成为我的哥哥。
愿我的君辞,永无痛苦,得偿所愿。
破晓时分,海浪拍打着岸边礁石。
熹微的晨光中,潮水送回了人间的残蝶。
快艇引擎声撕碎海面寂静,暮清野站在船头,猎猎海风掀起他黑色风衣的下摆。
远处岸边那两具纠缠的躯体,刺痛了他的眼睛。
“再快点!”他嘶哑的嗓音混着咸腥的海风。
当快艇粗暴地靠近岸边礁石时,暮清野己经跃入齐膝深的海水中。
浪花打湿了他的西装裤管,他却感觉不到冰冷。
他遥遥望见,暮曜池的手臂如同枷锁一般,将兄长死死扣在怀中。
“哥哥.......”
暮清野愣愣地看着脸色乌青,唇色惨淡的哥哥。
暮君辞苍白的侧脸陷在弟弟怀中,未被遮挡的太阳穴上,那个血洞边缘己经泛出死寂的灰白。
血迹被海水洗涤的很干净。
子弹穿破头颅,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他依然不死心地伸出颤抖的手指,拂过暮君辞青白的侧颈,指尖传来的寒意让他想起医院停尸房的冰柜。
十秒......
浪花拍打着他的双脚。
二十秒.......
海鸥在头顶盘旋,奏响悲歌。
六十秒........
死寂........
一片死寂.......
终于,他卸了力跪倒在哥哥身边。
"暮!曜!池!”
暮清野瞳孔染上血色,他狠狠地将两人分开。
“你给我起来!"
他突然暴起,攥紧的拳头裹挟着海风砸向那个昏迷的胸膛。
一下。
两下。
"咳咳咳......哥哥......."
暮曜池呛出带着血沫的海水,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
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却只搂到一团潮湿的空气.
暮曜池猛地睁开双眼,转动脑袋,然后连滚带爬地靠近暮君辞。
想要将暮君辞重新抱进怀里,却被暮清野一脚踹翻。
“暮曜池,你没资格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