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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 章 雪崩

执掌风 抱竹笋的熊猫 7066 字 2025-06-01

雪雾在冰崖间翻涌,落子霖的鼻尖突然钻进一缕甜丝丝的冷香,像浸了雪水的蜜,又像破冻而出的春芽。

她脚步一顿,仰头时睫毛上的冰碴子簌簌落下:“云株!”

夜澜风正用短刀凿冰阶,闻言抬头:“你怎知不是雪兔藏的蜜饯?”

“师傅说过,云株香里带三分霜气。”落子霖吸了吸鼻子,手指往左侧冰壁点去,“就在那边!”她话音未落,腰间的雪莲花囊突然发烫——方才收进怀里的雪莲花茎上,离若离的标记正泛着幽光,倒像在替她指路。

牧云歌抽了抽剑鞘上的红绳,雪色映得他眼尾微红:“我来开路。”他的玄铁剑在冰壁上划出火星,碎冰溅落时,一团幽蓝的光从雪层下透出来。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

落子霖跪下去,用戴鹿皮手套的手轻轻扒开积雪——三寸高的植株,花瓣像冻住的星光,最中央的花蕊泛着淡金,每一片花瓣边缘都凝着细小的冰棱,却比最暖的春阳还亮。

“原来云株……是会发光的。”落子霖的声音发颤,指尖悬在花上不敢碰,“我从前在杀手楼见过最漂亮的珠宝,也没它半分好看。”

夜澜风蹲下来,短刀挑开最后一块冰:“你师傅要这玩意儿做什么?治伤?还是……”

“不知道。”落子霖伸手摘下云株,花茎断开时渗出一滴晶亮的汁液,落在她手背上,凉意首透心尖,“但师傅说,等我带着云株回去,就能……”她顿了顿,望着花瓣上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就能真正有个家。”

牧云歌替她把云株小心收进锦盒,系绳时手指擦过她手腕:“你从前没有家?”

“杀手楼的屋檐算家么?”落子霖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尖,“师傅总说,杀手的命是飘着的,可方才摸着云株,我突然觉得……或许等我交了差,能在山下买间小房子,种点花,养只猫。”

山风卷着雪粒掠过三人头顶,谁都没注意到,冰崖另一侧的岩缝里,落若落正攥着导火索,指尖被冻得发紫。

“姐,真要这么做?”她望着离若离往冰缝里塞火药,“那三人里……那个穿红绳的公子,前日还帮我捡过掉下山的药囊。”

离若离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你忘了上个月?咱们在青竹镇卖药,那穿玄铁剑的小子,他主子当众说咱们是‘野种孤女’,把药摊掀了个底朝天。”她扯落一缕头发缠在导火索上,“这云株能换五千两,够咱们在江南买个院子,再请个先生教你读书。”

落若落咬着嘴唇,望着姐姐眼尾的疤——那是去年冬天,她们被地痞抢药时留下的。

她摸出火折子,火星溅在头发上时,有眼泪落下来,砸灭了第一簇火苗:“姐,我怕。”

“别怕。”离若离替她擦了泪,“等雪崩埋了他们,咱们顺着绳索滑下去,就能过新日子了。”

导火索终于滋滋烧起来,两姐妹抓着提前系好的绳索,在雪雾里荡向另一侧山崖。

落若落回头时,正看见冰崖顶端的三人背起行装,往山下走——牧云歌走在最前,夜澜风护着落子霖在中间,少年的短刀在腰间晃,像跳动的星子。

“走啊!”她低声喊了句,声音被风卷得没了踪影。

雪崩来得毫无预兆。

先是地底传来闷雷似的轰鸣,落子霖正把云株锦盒往怀里塞,突然感觉脚下的冰阶在颤。

夜澜风猛地拽住她手腕:“快跑!”

抬头的瞬间,落子霖瞳孔紧缩——冰崖顶端的雪层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接着是整面雪墙,像被巨人推了一把,裹着碎冰与枯木,排山倒海压下来。

“往右边!那边有岩缝!”牧云歌的剑挑断了腰间的红绳,甩给夜澜风,“拉稳了!”

雪雾瞬间吞没了视线,落子霖被夜澜风拽着狂奔,耳里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踉跄着摔倒,夜澜风把她捞进怀里继续跑,后背己经能感觉到雪崩的寒意:“坚持住!再十步!”

“夜澜风,放手!”落子霖突然挣扎,“你带着我跑不快的!”她望着牧云歌,他正用剑劈着挡路的冰锥,玄色外袍被划破几道口子,“还有牧大哥!咱们三个……跑不掉的!”

“闭嘴!”夜澜风的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我夜家的人,从来没丢过同伴!”他的短刀插在冰里借力,带着落子霖又冲出去两步。

牧云歌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挡住两人退路。

他望着夜澜风,眼神像极了从前在杀手楼,师傅要他替她挡刀时的模样:“夜兄弟,带她走。”

“你疯了?”夜澜风吼道,“雪崩到这儿只剩三息!”

“三息够你把她塞进岩缝。”牧云歌扯下外袍裹住落子霖,“我内力比你深厚,能多撑片刻。”他望着落子霖发白的脸,笑了笑,“小落,你不是说想买间小房子么?我还等着替你挑房梁呢。”

落子霖突然哭了,眼泪在脸上结成冰碴:“牧大哥,我不要房梁!我要你活着!”她想去拉他的手,却被夜澜风拽着往岩缝跑。

雪崩的轰鸣己经震得人耳膜生疼,牧云歌追上两步,把落子霖推进岩缝。

夜澜风刚要跟进去,他却按住少年肩膀:“够了。”

“牧云歌!”落子霖扒着岩缝边缘,指甲缝里渗出血,“你回来!你回来啊!”

牧云歌转身,雪粒打在他脸上,他却笑得温柔:“小落,你怕死么?”

落子霖摇头,眼泪大颗大颗掉:“我怕你死。”

他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指尖的温度透过冰碴子渗进来:“那你闭眼。”

落子霖闭上眼,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我从前总觉得,杀手的命是草芥。可遇见你们后……”他的唇轻轻碰了碰她额头,“我才知道,原来草芥也能开出花来。”

雪墙压近的声音铺天盖地,落子霖睁开眼,正看见牧云歌转身,张开双臂挡在岩缝前。

他的玄铁剑插在冰里,红绳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团烧不化的火。

夜澜风死死攥住她手腕,声音发颤:“小落,抓紧我……”

落子霖突然感觉牧云歌的手覆在她后背上,有滚烫的内力顺着经脉涌进来。

他的声音混着雪崩的轰鸣,轻轻说:“别怕。”

岩缝外的天光突然大亮,落子霖被一股巨力抛向空中。

她看见夜澜风在下方伸手接她,看见牧云歌的身影被雪墙吞没,最后一眼,是他腰间的红绳,像一颗未落的星子,在雪雾里闪了闪,便不见了。

落子霖的身体被抛向空中时,耳际的风雪突然变得遥远。

她看见自己的发带被风卷走,像片苍白的蝶;看见夜澜风仰头朝她伸出的手,指尖冻得发紫却仍在颤抖;更看见下方那个被雪雾笼罩的身影——牧云歌的玄铁剑己深深插进冰岩,他的后背正对着雪崩的方向,外袍被气流掀起,露出里衣上几道未愈的刀疤,那是上个月替她挡山贼时留下的。

"牧大哥!"她的呼喊被风撕成碎片,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铁。

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在脸上冻成细红的冰线——是方才被夜澜风拽着狂奔时撞在冰棱上的旧伤,此刻因剧烈震动裂开了。

可她顾不上疼,只拼命伸着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抹玄色衣角。

雪崩的轰鸣在头顶炸开,落子霖感觉有冰粒砸进眼眶,疼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恍惚间,她看见牧云歌抬头望过来,雪粒糊在他睫毛上,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他的嘴唇动了动,口型分明是"对不起"——对不起没能陪她挑房梁,对不起要食言于那个种满花的小院子,对不起连最后握握她的手都做不到。

夜澜风的手终于扣住她的手腕,少年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整个人半跪在冰面上,短刀深深扎进冰缝里当锚点,后背抵着岩缝的棱角,喉间发出野兽般的闷吼:"抓住!

抓住!"落子霖的鹿皮手套被磨破,掌心传来刺痛,却比不过心口那团要烧穿胸腔的灼痛。

"他还在下面!"她哭着去掰夜澜风的手,"牧大哥还在下面!"

"闭嘴!"夜澜风的眼泪混着雪水砸在她手背上,"你以为他用全部内力推你上来是为了什么?

是要你活着!

活着!"他的短刀在冰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冰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再动我就松手了!"

落子霖突然安静下来。

她望着下方,雪崩的雪墙己漫过牧云歌的膝盖,漫过腰,漫过肩。

他的玄铁剑在雪浪中只露出半截剑柄,红绳还在飘,像团不肯熄灭的火。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又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点哑,像从前在篝火边说故事时那样:"小落,等春天到了,我带你去看桃花。"

可春天还没到,雪己经埋到了他的下巴。

落子霖死死攥住夜澜风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他肉里。

她看见牧云歌最后弯了弯眼睛,像是在说"别难过",又像是在说"我很开心"。

然后雪墙轰然落下,将那抹身影彻底吞没。

岩缝外的天光骤然暗了,落子霖眼前只剩一片混沌的白,耳边的轰鸣震得她几乎失聪,唯有掌心夜澜风的体温还在,提醒她自己还活着——而那个说要替她挑房梁的人,永远留在了这个飘雪的冬天。

不知过了多久,雪雾渐渐散了。

落子霖瘫在夜澜风怀里,锦盒还紧紧攥在手里,云株的冷香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

她望着不远处被雪堆覆盖的冰崖,那里曾有玄铁剑的寒光,有红绳的跃动,有一个人用生命换她活着的温度。

"他......"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真的没了?"

夜澜风没有回答。

他望着那座新堆成的雪丘,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落子霖往怀里拢了拢。

山风卷着雪粒掠过,在雪丘上吹出一道浅痕,露出半截红绳——那是牧云歌剑鞘上的红绳,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像在和谁做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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