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西市牲畜坊的臭气便顺着永嘉坊的下水道钻进"醉棠居"后厨。沈韶光将冻得通红的指尖浸入温盐水,望着案板上蔫黄的冬笋发愁。昨夜一场急雨冲垮了终南山运笋的栈道,今早送来的冬笋竟掺着三成霉斑。
"掌柜的,林大人府上送来两筐鲜藕。"小厮阿昌抱着竹篓撞开后厨门,发梢还挂着晨露,"说是城西荷塘新出的九孔藕,脆生得能咬出响儿。"
沈韶光正要搭话,忽听得前厅传来碗碟碎裂声。跑堂的阿圆跌跌撞撞冲进来,鬓角沾着灶灰:"掌柜的!那位常来吃翡翠羹的崔娘子...把整桌菜掀了!"
前厅雅间里,崔氏贵妇的织金裙裾扫过满地狼藉。沈韶光俯身拾起碎瓷,瞥见藕片里嵌着半片乌黑甲胄——是神策军的制式鳞甲。
"沈掌柜好手段。"崔氏捏着帕子轻笑,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桌沿叮当作响,"用腐坏的冬笋充作冬腌菜,拿发霉的粳米熬粥,当本夫人是瞎子?"
沈韶光瞥见对方袖口若隐若现的墨迹,那是昨夜新沾的松烟墨香。她忽然想起三日前西市胡商暴毙,官府从尸首胃袋里找出的也是发霉粳米。
"夫人可知九孔藕要过三道冰水才能脆甜?"她将藕片浸入冰鉴,看着崔氏瞳孔骤缩,"就像人要历经三灾九难,方知真心假意。"
子时的平康坊寂静得能听见更夫的脚步声。沈韶光提着食盒拐进暗巷,盒中翡翠羹还冒着热气。昨夜崔氏袖中掉落的纸条写着:戌时三刻,西市牌楼。
转角处忽有黑影闪过,沈韶光将食盒抛向空中。瓷碗碎裂的脆响中,她看见那人腰间玉佩——正是三个月前被流放岭南的户部主事李崇光。
"沈娘子好算计。"李崇光从阴影里走出,手中短刀映着月光,"可惜那崔氏早与我交易,今日这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林晏的玄色官服掠过墙头,箭矢破空钉入李崇光右肩。沈韶光趁机掀翻食盒,滚烫的羹汤泼了李崇光满身。
五更天的厨房飘着艾草苦香。沈韶光将晒干的艾草揉碎掺进面团,看着阿圆将面剂子擀成薄饼。昨夜从李崇光身上搜出的账本里,赫然记着神策军虚报军粮的数目。
"掌柜的,林大人送来二十车新米。"阿昌扛着麻袋进来,袖口还沾着马厩草料,"说是武昭仪赏的江南粳米。"
沈韶光突然按住阿昌手腕。麻袋缝隙里漏出的米粒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与崔氏掀翻的那锅粥如出一辙。她想起《天工开物》里记载的"蚁螟之术",心头猛地一沉。
卯时的晨钟惊飞檐下麻雀。沈韶光站在望江楼最高处,看着漕船缓缓驶入汴河。林晏的密信昨夜才到:户部侍郎王衍明日入京,此人正是三年前构陷沈家之人。
她将新制的"千层酥"装入食盒,酥皮里藏着用艾草汁写的密信。当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怀里的《扈厨兵书》突然发烫——那是父亲临终前用糖人模具拓印的兵法残卷,此刻正指向太极宫方向。
(本章通过食材危机引出朝堂暗流,以厨艺比拼映射权谋较量。伏笔埋设:1.艾草密信与糖人模具的关联 2.武昭仪赏赐粳米的蹊跷 3.《扈厨兵书》与太极宫的神秘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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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韶光在太极宫偏殿找到父亲遗留的糖画模具时,暗格里掉出的半张舆图赫然标注着西域三十六国的驿站——那些本该随着丝绸之路繁荣的商道,此刻正被黑云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