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棠揭开陶缸上的粗布,手指轻轻拨开表面洁白的菌丝。褐色的豆酱在晨曦中闪耀着琥珀般的光芒,发酵产生的气泡咕噜咕噜地响着,仿佛是个顽皮的孩子在吹泡泡。李玄夜昨天砸坏的鎏金食盒歪倒在墙根,暗格中渗出的靛蓝液体正慢慢侵蚀着青砖,发出的滋滋声和市井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比那宫商角徵还要动听呢。
"“苏记酱坊出人命啦!”一声惊呼叫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端着个破碗,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碗里那黏糊糊的、长着黑绿霉斑的豆酱,“哗啦”一下就泼向了人群。这可把卖胡饼的老汉吓得不轻,手一抖,炭炉就翻倒了,火星子溅到了苏玉棠的襦裙上。
玄铁菜刀一挥,破碗瞬间断成两截。豆酱溅到青石板上,滋滋作响,还冒出了烟,眨眼间就腐蚀出了一个个蜂窝状的小坑。“这发霉的豆豉要是放三年,恐怕比砒霜还要毒上三分呢。”她用刀尖挑出一块完好的豆饼,在阳光下,那金黄的菌丝就像织娘绣的盘金线一样闪闪发光。
人群中挤出个戴头巾的书生,手里拿着本《齐民要术》的残卷,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书上说,豆酱长黄曲霉素可太不吉利啦!”书页间还簌簌地掉着靛蓝粉末,他那沾着唾沫的手指头正偷偷摸摸地往陶缸边儿上抹呢。。
苏玉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书生的手腕,用竹夹子夹出他袖子里藏着的瓷瓶。琉璃瓶里的尸虫一见到阳光,立马就“噗”的一声,爆出一股腥臭的脓水。“哟呵,这位相公养的蛊虫还挺金贵的嘛,居然专爱吃我苏家的米曲霉!”
铜釜里的豆汁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突然就沸腾得像熔岩似的。她随手舀起半勺,“哗”地泼向青砖,只听“滋啦”一声,蒸腾的雾气里居然浮出个完整的狼头图腾。书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怀里的残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夹页里还掉出半枚玉珏——这玩意儿和鬼市老翁铁钩上挑出的信物简首一模一样。
“大家快来看呀!”她突然飞起一脚,踹翻了陶缸,琥珀色的酱汁就顺着沟渠“哗哗”地流了出来。那爬上青苔的菌丝像是遇到了什么美味一样,疯狂地生长起来,转眼间就在石板上织出了一幅长安城的舆图,光德坊的位置上,一个金钗的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
人群中的老妪忽地惊叫起来:“哎呀呀,那可是我家小姐的钗子哟!”鎏金凤嘴钗沾着酱汁,慢悠悠地从沟渠里冒了出来,钗头嵌着的东珠把永隆公主的私印照得明明白白。李玄夜的皂靴“啪嗒”一声踩碎了青苔舆图,蹀躞带上的银签子挑着块长满霉斑的豆饼。
“半个月前,永隆公主府的后巷……”他嘴里念叨着,手指轻轻一捻,那豆饼就碎成了粉末,靛蓝色的粉末随风飘散开去,“也挖出过一模一样的金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