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花明姈
夜里一场秋雨过后,温度逐渐降低,褪去了盛夏的炎热。
梅令月早起洗漱过后,解子明已经带着做好的点心蜜饯去了点心铺子,给她做好了早餐,就摆在桌子上。
橙娘在外面扑蝴蝶呢,一蹦一跳的,结成蝴蝶的发绳随着一上一下,格外可爱。
梅令月收回目光,美滋滋地享受早餐,一个脸生的小男生,被于秋带着到了后院门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康园,目光中包含了不少东西。
这就是梅令月住的地方?
果然是农妇出身,给了六品官的身份也洗不掉身上的粗鄙习气,哪有把院子里种满各种蔬菜的?
他曾经去过多少官吏的府邸,都是各种名贵的花草树木,从西域,南洋那些地方过来的,世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这才能彰显出这府邸主人的气派。
梅令月简直和他们格格不入。
“橙娘,快去叫你大姐!”于秋不敢进去,只能这么干。
他心里不知道暗骂了多少顿于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日子本来能好好的过下去,非要去触主子的霉头干什么。
“不必了,我在这,有什么事?”梅令月走了出来。
橙娘看看于秋,再看看自己大姐,果断选择接着玩。
“主子,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江堡江公公,最近在陛下面前十分的红火。”于秋介绍道。
“你姓江?和江八食江夫人有什么关系?”梅令月起了好奇心。
“我们是同族人,按理来说,我应该称呼她一声姑姑。”江堡腰杆子挺的别提多直了,提到江八食比提到他自己还让他激动呢。
同气连枝的一家人,江家如今的富贵,也有他的一份。
“原来如此。”梅令月了然地点点头。
不愧是一家子出来的,做派都差不多,这看不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梅寺丞,今天我过来呢,主要是给你送两套官服,这个月十五号有大朝会,梅寺丞可要按时过来。”江堡说着,示意身旁的人拿出一个盒子来递过去。
梅令月接过,直接给打开了,深绿色圆领长袍,绣的花样是雀衔瑞草,乍一看十分威严。可仔细查看了一番,她还是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是依男子的身量制成的吧?宫中的工匠,怎么能出这么大岔子?”梅令月问道。
江堡完全没想到,梅令月会当着他的面打开盒子,查验官服,更没想到梅令月眼神这么好用,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只能干笑一声,“历来这司农寺丞一职,都是男子担任,你是第一位女司农寺丞,自然有些疏忽。”
“知道我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不应该更用心吗?”梅令月冷声道,“烦请江公公再回去命人改一改,不然大朝会上,藐视陛下一罪,我就要与公公一同承担了。”
这衣裳没啥大问题,主要就是尺寸大了,梅令月再长高个十五厘米,再壮实一点,说不定正合适。
“时间不够了,梅寺丞多担待吧,陛下宽厚仁慈,梅寺丞又立下大功,怎么会因这区区小事而责怪梅寺丞呢?”江堡说着就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显得诡异,听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后面的橙娘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白了江堡一眼,拿着自己的小网子回房间了。
“江公公这戴高帽的本事,倒是不错。当真没得商量?”梅令月挤出一副笑容来,抬眼看向江堡。
这个人,好像原文中也没什么记录。
哪怕有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不过看样子,下场也挺凄惨的,不会和海予相差无几吧?
官服的事,梅令月只想要个态度而已,官服尺寸大了一些,她用别针给别上,撑过大朝会那一阵子,想来是没问题的。
“没得商量,还请寺丞多担待。”江堡笑道。
“也对,人生在世,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呢?只是这次我宽容大度,其余人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公公,你说是不是?”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皇宫了。”
江堡压根儿没接梅令月的话茬,转头就走,于秋看梅令月神情不对,也没敢追上去。
只得低声劝说,“主子,这江堡人品确实不行,可架不住他深受陛下宠信啊,您才刚得了个官,不好得罪他。”
“性子太软弱,是要吃亏的。”
梅令月说完,一挥袖子回了房间。
于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算什么东西啊,跟着掺和,弄的两边不是人。
还不如找一头站队呢。
后院,梅令月和江堡因官服大小的事打机锋的时候,前院那个小小的耳房中,苦涩的草药味无孔不入,浓郁到让人有些反胃的地步。
孟宁已经苏醒,靠在墙上不停地咳嗽,脸色苍白得吓人,要不是胸膛还有起伏,阳光照上去还有影子出来,几乎和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没差别了。
“我苦命的儿啊,喝了这些药吧,不喝药病怎么好?”花明姎举着一碗漆黑如墨的草药,苦心孤诣,苦口婆心地劝孟宁喝药。
不过一天一夜过去,她就衰老了好多,头发有一半都变得花白。
“我不喝,我不喝。”孟宁连连摇头,“我没病,得了病的是梅令月和解子明他们两个!”
她死死盯着后院正堂的方向,似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把自己嘴唇咬出了血痕。
“一条人命摆在那,他们两个铁石心肠的家伙,竟然没想过去救?让我硬生生地在冰凉的池水中泡了两刻钟,天底下怎么有他们夫妻这么心狠的人!”孟宁披头散发,状似疯癫,狠狠地锤身下的床板,把床板砸的哐哐直响。
“女儿啊,你当心自己的身子!”
花明姎赶紧拦住了孟宁癫狂的举动,将药碗放下,一把抱住孟宁,“咱们,咱们一定还有翻盘的机会,别怕,别怕。”
“翻盘?还能怎么办?”孟宁苦笑一声,整个人无力地倒在自己母亲怀里,嘴角不知是被自己咬的,还是伤及内脏,竟然淌出了鲜红的血液。
配上她这幅尊荣,更让人觉得可怕。
哪里还有一点孟家嫡长女的架势?
“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女儿你放心,在你离开之前,为娘一定要让你看到梅令月一家子凄惨死去。”花明姎已经开始变得口不择言。
孟宁敏锐地察觉到花明姎口中的异样,“在我离开?我这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这,这……”
花明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实话告诉我,我这病到底怎么回事!”孟宁狠狠一拍床板,结果床板没什么事,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借着药碗的倒影,她看到了自己目前的样子,形容枯槁,头发像枯草一样,她不由得十分吃惊。
这才一天过去,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对,那郎中说了,你这病万分凶险,很难救回来。”花明姎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孟宁。
孟宁的神情,一瞬间从不可置信变成了面如死灰,她才十几岁,她都还没出嫁呢,不就是落了一次水,在水中呆的时间久了点,那水还不太干净吗?
怎么就要死了呢?!
放在后世,这就是细菌感染,吃点消炎药或许有效果。
可现在哪有那些药?只能靠硬熬。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孟宁六神无主,慌里慌张地抱住花明姎,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自己母亲怀里,假装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都是梅令月跟解子明害的,他们下去救你一下不就行了吗?”花明姎责怪道。
“没错,都怪她们,她们才是最应该下地狱的。”
孟宁恨的咬牙切齿。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一定是别人的错。
“娘,这药我喝了。”孟宁一咬牙,把那碗快要凉透了的,苦的反胃的草药一口喝了下去,眼眶通红,十分骇人,仿佛眼眶中要滴出鲜血来。
“我一定要让梅令月付出代价。”
孟宁在心底默念,最终,她把目光又移向了那个空了药碗,露出了诡异的笑。
屋子外面,响起了于秋的声音,“主子,有个妇人自称是你的三姨母,要过来看你!”
跟在于秋身边的那人,装扮不算多华丽,色调柔和淡雅,首饰也只有一支造型素雅的和田玉簪。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低调,温柔和善好说话,和花明媛,花明姎,甚至花明嫣几个人放在一起,显得不像一家姐妹。
梅令月洗干净手,匆匆忙忙走出来,这就是花明姈了?
花家的老三,传说中花家最贤惠善良的女子?
“你就是令月?”花明姈也在打量梅令月,眉眼确实和自己大姐有些相似,初次做官就是六品,前途不可限量。
“是我。”
花明姈笑笑,“我是你三姨母,听闻你刚出嫁,过来走亲戚的,祝你们白头偕老。”
说着话,她拿出一对翡翠雕刻成的大雁,活灵活现的,入手冰凉。
看得出来这是好东西。
“还是称呼我梅令月吧,我可不敢和花家人攀亲戚,没那么硬的命数。”梅令月直接推开了那对大雁。
无功不受禄,她不想再和花家其他人扯上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