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魅影惊宴
铜镜里的烛火突然爆出个灯花，楚姬瑶捏着银梳的指节泛白。
窗外传来三声鹧鸪叫，她将浸着桂花油的梳子狠狠掷向雕花槅扇，惊得守夜宫女碰翻了铜盆。
"娘娘恕罪！"小宫女跪在满地水渍里发抖，瞥见贵妃赤着脚踩上那片碎瓷，鲜血混着香露在地衣上洇开妖异的纹路。
苏歌韵跨过门槛时正撞见这番景象，玄色披风下摆沾着夜露。
她将半枚带血铜钱按在妆奁匣底，声音裹着塞外风沙的粗粝："主子说，西六宫墙根的紫藤该修剪了。"
楚姬瑶扯断颈间璎珞，东珠噼里啪啦砸在金砖上。
她蘸着脚底鲜血在杏花笺上画了道扭曲的符咒，暗红指印重重按在"魅"字残痕上："告诉国舅，本宫偏要连根刨了那株西域野花！"
戌时三刻的宫道上，魅瑶萱的暖轿在秋风里晃得厉害。
苏歌韵第三次按住轿帘，却被鎏金护甲划破手背："主上咳血三日未止，何苦赴这鸿门宴？"
轿中传来压抑的咳嗽，素白绢帕飘落轿帘缝隙，血迹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蓝。
魅瑶萱染着丹蔻的手指撩开垂纱，望着凤仪宫方向的冲天火光低笑："本座要亲眼看着...咳咳...看着惊鸿殿的凤凰如何浴火......"
暖轿行至御花园岔路，他突然命人转向太液池。
十二盏琉璃宫灯映得水面泛起磷光，岸边芦苇丛中，三艘装满火油的乌篷船正随波轻晃。
此刻的千秋殿内，苏若卿扶了扶鬓边九尾凤钗。
鎏金雀替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她瞥向殿外的余光，孙泰轩背着药箱疾步跨过门槛时，她腕间的翡翠缠丝镯轻轻磕在青铜酒樽上。
"皇上万福。"她起身迎驾的动作带起腰间禁步轻响，十二枚玉环相击的脆响中，渊极鸿握住她欲行礼的手："皇后近日操劳，朕特命孙太医送来安神汤。"
捧着鎏金缠枝壶的宫女指尖微颤，苏若卿嗅到熟悉的曼陀罗味道。
她假借整理披帛，将袖中银针探入酒液，针尖立刻泛起青黑——正是三年前冷宫哑婢暴毙时的毒。
殿角更漏滴下第十九颗水珠时，楚姬瑶宫中的掌事太监突然扑跪在阶前："贵妃突发心绞痛，求皇上......"
"既如此，孙太医便去瞧瞧。"渊极鸿着扳指打断哀求，目光扫过苏若卿发间新换的赤金步摇。
那凤喙衔着的东珠突然松动，骨碌碌滚到孙泰轩脚边。
老太医捡起珠子的手抖如筛糠，苏若卿望着珠面若隐若现的"萱"字刻痕，想起三日前林芷昕说的秘闻——当年孙家幺女失踪前，枕下压着半幅未绣完的合欢花帕子。
更鼓骤响，殿外忽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
苏若卿借着整理裙摆，将浸透毒酒的帕子塞进麒麟香炉。
青烟升腾的刹那，她看到渊极鸿袖中露出的半截玄铁令箭，暗纹正是柔然皇族的狼图腾。
夜风卷着焦糊味穿堂而过，不知哪宫走水了。
苏歌韵的声音突然在殿外炸响，带着罕见的惊慌："国舅到——"
所有烛火在同一瞬摇曳欲灭，鎏金帷幔被劲风掀起。
苏若卿的凤袍广袖灌满凉风，发间金步摇突然齐根断裂，她望着滚落在地的东珠，终于看清珠芯渗出的幽蓝毒液正缓缓爬向龙纹地砖的缝隙。
殿门轰然洞开，夜风裹着曼陀罗的甜腥扑面而来。
十八盏朱雀铜灯齐齐转向，将满地东珠照得鬼火森森。
渊极鸿掌心的扳指突然迸裂，碎玉划过苏若卿耳畔时，她听见自己后牙槽藏的银哨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宫灯投下的阴影里，玄色织金衣摆己扫过蟠龙柱。
苏若卿捏紧袖中那枚带齿铜钱，铜锈缝隙的暗红血渍正与她指尖丹蔻融为一体。
殿外梧桐树上传来夜枭凄厉的嘶鸣，而更遥远的宫墙外，三艘乌篷船正顺着太液池暗流漂向凤仪宫的方向......魅瑶萱踏进殿门的刹那，所有烛火骤然低伏。
暗金蟒纹袍摆扫过满地东珠，他苍白手指搭在苏歌韵腕间，咳声裹着血沫："臣来迟了。"
渊极鸿捏碎半块白玉镇纸，碎屑混着掌心血滴在龙袍上："国舅病中仍不忘观星占卜？"鎏金雀替投下的阴影里，苏若卿看见魅瑶萱腰间垂着的龟甲正渗出蓝烟，与先前东珠毒液如出一辙。
"臣算到朱雀位有血光之灾。"魅瑶萱倚着蟠龙柱轻笑，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苏若卿案前青玉盏。
盏中酒液突然沸腾，窜起三尺高的幽蓝火苗，映出他瞳孔里妖异的金环。
更漏铜壶发出刺耳刮擦声，苏若卿的银哨在齿间发烫。
她佯装去扶倾倒的酒盏，袖中铜钱擦过魅瑶萱手背，刮下些许靛青胭脂——正是三日前凤仪宫失窃的孔雀胆。
"护驾！"
渊极鸿的暴喝与破窗声同时炸响。
十二名黑衣刺客踏着朱雀铜灯跃下横梁，淬毒袖箭首指龙椅方向。
苏若卿抓起滚落的东珠掷向灯台，爆开的毒雾瞬间吞噬三支冷箭，却在触及魅瑶萱衣角时诡异地消散。
"娘娘当心！"
苏歌韵的弯刀劈开两支流箭，刀背映出苏若卿身后寒光。
刺客的峨眉刺离她后心仅剩半寸，魅瑶萱突然踉跄着撞进战圈，玄色大氅卷住利刃。
苏若卿听见布料撕裂声混着压抑的闷哼，瞥见他袖口蜿蜒而下的血竟是诡异的银白色。
"不是冲皇上......"苏若卿喃喃着扯断腰间禁步，十二枚玉环飞旋着击落两柄柳叶刀。
刺客胸前的狼头刺青在碎玉反光中忽明忽暗——与渊极鸿袖中玄铁令箭的纹样完全重合。
渊极鸿的铁掌钳住她手腕："回来！"苏若卿反手将翡翠缠丝镯卡进他虎口，借着鎏金雀替的凸起翻上横梁。
断裂的九尾凤钗划过刺客面巾，露出半张覆着鳞状疤痕的脸——正是三年前护送她和亲的柔然副将。
"阿卿！"
魅瑶萱的嘶喊裹着血腥气扑来。
苏若卿侧身避开穿心剑，发间银哨终于震响。
刺客的剑锋在音波中偏了半寸，削落她半截青丝。
苏歌韵的弯刀自下而上挑开刺客面巾，露出整张爬满火燎痕迹的面孔。
"拓跋......"苏若卿的惊呼被破空箭矢打断。
三支鸣镝箭呈品字形封住退路，魅瑶萱染血的蟒纹大氅突然兜头罩下。
苏若卿嗅到浓重的药苦味混着血腥，听见箭镞没入血肉的闷响。
"主上！"苏歌韵挥刀劈开箭雨，刀柄暗格弹出的铜钱击中殿角青铜兽首。
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魅瑶萱将苏若卿推进突然开启的暗格："走太液池......"
殿门处的蟠龙柱轰然倒塌，烟尘里传来渊极鸿的怒喝。
苏若卿攥着带血的铜钱要冲回去，却被苏歌韵扣住命门："你想让他白挨这三箭？"暗格里渗进的月光照见魅瑶萱惨白的脸，他指尖正捏着半枚带齿铜钱，与苏若卿手中残片严丝合缝。
"当年冷宫......"
苏若卿的追问被突然炸响的惊雷打断。
透过暗格缝隙，她看见渊极鸿的玄铁令箭插在殿柱，箭尾系着的狼头玉佩裂成两半。
刺客首领踩着碎玉跃上横梁，手中弯刀映出凤仪宫方向的冲天火光——正是太液池漂去的乌篷船位置。
"砰！"
殿门处的撞击声震落梁上积灰，青铜兽首机关开始逆向转动。
魅瑶萱突然推开苏歌韵，染血的手指按在暗格浮雕的合欢花纹上："带她走水路......"暗门外传来羽箭破空声，他蟒袍肩头的银白血迹突然变成深黑。
苏歌韵劈手打晕挣扎的苏若卿，最后瞥见渊极鸿的龙纹靴踏过满地毒珠。
暗格闭合的瞬间，魅瑶萱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心口处闪着蓝光的狼头刺青——与刺客首领身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暗门外传来木板断裂的脆响，混着硫磺味的夜风灌进密道。
苏歌韵背着昏迷的苏若卿跃入水道时，听见头顶传来狼嚎般的呼啸声。
十八盏朱雀铜灯同时炸裂，飞溅的灯油在殿内燃起幽蓝火焰，将最后半枚带齿铜钱熔成赤红铁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