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赏菊会上的暗涌

秋意渐浓，贾府的园子里菊花开得正盛，黄的似金，白的若雪，粉的如霞，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在向众人展示着它们独有的风姿。今日，众人齐聚园中赏菊饮酒，那场面好不热闹，丫鬟小厮们穿梭其间，忙着摆放桌椅、呈上美酒佳肴，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酒香交织的味道。

众人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几壶香醇的美酒。李纨作为今日这聚会的牵头人，笑着说道：“今儿个这菊花开得这般好，咱们可不能辜负了这好景致，不如行些酒令，也好添些趣味。”众人皆点头称是，一时间气氛越发欢快起来。

黛玉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腰间束着同色的丝带，更衬得她身姿婀娜，气质脱俗。她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开口道：“我先来个简单的，‘双悬日月照乾坤’，姐姐妹妹们可接好了呀。”那声音清脆悦耳，词句巧妙又雅致，众人皆赞妙。宝玉坐在黛玉身旁，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欣赏，他立马接道：“三山半落青天外。”话语流畅，与黛玉的酒令衔接得恰到好处，两人这般配合默契，引得周围的姐妹丫鬟们都笑了起来，欢声笑语回荡在这园子里。

宝钗则坐在另一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锦缎衣裳，头上的珠翠点缀得恰到好处，端庄大方。她面上依旧带着那温婉的浅笑，可心里却似那被风吹皱的湖水，难以平静。看着黛玉和宝玉之间那自然又亲昵的互动，她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微微握紧，又缓缓松开，垂下眼眸，掩住了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酒过几巡，众人都有了些微醺之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这时，探春兴致颇高，提议道：“光行酒令还不够尽兴呢，咱们以菊为题作诗如何？这满园的菊花，可都是咱们的灵感源泉呀。”众人听了，纷纷响应，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起来。

黛玉轻抿了一口酒，抬眸看向那一片绚烂的菊花海，脑海中己然有了诗句，正待她要开口之时，宝钗却先一步说道：“我先来献丑了，‘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己昏。’”她这诗一念出来，众人皆细细品味，只觉词句优美，意境深远，既有对菊花孤高品性的赞叹，又似隐隐透着一丝别样的情思。那“娇羞默默同谁诉”一句，仿佛藏着一个女子难以言说的心事，只是藏得巧妙，让人不好明说。

黛玉本就心思细腻敏锐，一下子便察觉到了几分异样，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宝钗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那目光仿佛是要透过宝钗那端庄的表象，看清她心底的真实想法。而宝玉呢，正沉浸在这作诗的雅兴之中，他满心都是那些精妙的诗词，只顾着和黛玉讨论着这诗里的用词用句、意境营造的妙处，并未察觉到宝钗诗中的那层深意，更没留意到黛玉此刻的异样眼神。

“林姐姐，我觉得你肯定能作出比这更妙的诗来呢，快说说你的呀。”宝玉一脸期待地看向黛玉，眼中满是信任和倾慕。黛玉收回看向宝钗的目光，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浅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她缓缓开口道：“我这诗可没宝姐姐那般大气，且听我这拙作，‘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黛玉的诗一如既往地才情尽显，将自己的才情与那菊花的高洁品性融合得恰到好处，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喝彩夸赞。

宝玉更是不住地点头，赞道：“林妹妹这诗真是绝妙，每一句都仿佛把那菊花的神韵给写活了，我是自愧不如呀。”黛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呀，就会哄我开心，哪有这般夸张。”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因宝玉的夸赞而有了一丝欢喜。

宝钗看着他们两人这般模样，心中越发不是滋味，那股酸涩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她深知自己平日里需得端庄持重，不可将心事轻易表露，可面对宝玉和黛玉之间如此深厚又首白的情谊，她终究是难以做到完全淡然处之。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试图压下心底那翻涌的情绪，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得体的笑容，说道：“林妹妹这诗确实精妙，我也是佩服不己呢，看来今儿个这赏菊会，可要因咱们这些诗作增色不少了。”

李纨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们呀，各有各的才情，这诗作出来都是好的，我看今儿个不分个高低了，权当是咱们一起赏菊助兴罢了。”众人听了，也都纷纷附和，气氛又恢复了几分融洽。

可那暗中涌动的情绪却并未就此消散，就如同那水底的暗流，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有着复杂的涌动。

众人又继续饮酒作诗，聊起了些平日里的趣事，笑声不断。史湘云性子豪爽，喝了几杯酒之后，脸颊红扑扑的，站起来说道：“咱们光在这儿作诗也无趣，不如来玩个投壶的游戏，谁输了呀，就得罚酒一杯，再吟一首关于菊花的诗呢。”众人一听，都觉得有趣，便纷纷响应，让人取来了投壶的器具。

先是李纨先来投，她平日里虽不常玩这游戏，可今日运气倒是不错，投中了好几支箭，引得众人一阵叫好。接着便是宝钗，她起身走到投壶前，微微福了福身，拿起箭，眼神专注，手一扬，箭便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入壶中，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宝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宝玉，却见宝玉正凑在黛玉耳边说着什么，黛玉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意，轻轻推了推宝玉，那模样亲密极了。宝钗心里一紧，手上的动作便有了些许慌乱，接下来的几支箭都没投中，众人打趣说宝姑娘今日这是被这美酒给迷糊了手呢。

宝钗笑着说道：“看来我今儿个这运气不佳呀，认罚认罚。”说完，便端起酒杯饮了一杯酒，又思索了片刻，吟道：“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这诗一念出来，黛玉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她总觉得宝钗这诗里透着的那股子幽怨之情太过刻意，仿佛是故意要借着这菊花来诉说些什么。

宝玉这会儿倒是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他挠了挠头，看向宝钗说道：“宝姐姐这诗里的情好像有些深呢，不过我也说不太明白，只是觉得这意境挺美的。”宝钗听了宝玉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黛玉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宝二爷这是听诗只听个表面，这诗里的深意呀，怕是你还得多琢磨琢磨呢。”宝玉一脸茫然地看着黛玉，问道：“林妹妹，那你说说这深意是什么呀，我还真没太懂呢。”

黛玉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呀，自己想去，我可懒得说与你听。”其实黛玉心里明白，宝钗这诗里的情思怕是与宝玉脱不了干系，只是她不愿首白地说出来，一来是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二来也怕旁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可那心里总归是有些不痛快，便借着这机会小小地刺了宝玉一下。

众人见他们三人这般模样，也都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都不好明说，气氛一时之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还是探春机灵，笑着打圆场道：“哎呀，咱们这赏菊会，本就是为了寻开心的，可别光在这儿讨论诗了，都快把这好玩的投壶给忘了呢，接着来接着来呀。”众人听了，便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投壶游戏上，可那暗中的氛围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怪异。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渐西斜，天边染上了一抹绚丽的晚霞，那余晖洒在园子里，给这满园的菊花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赏菊会也到了尾声，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却也知晓该散了去。

宝玉陪着黛玉往潇湘馆走去，一路上，黛玉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宝玉有些纳闷，便问道：“林妹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我又惹你生气了呀？”黛玉停下脚步，抬眸看着宝玉，眼中带着一丝嗔怪，说道：“你呀，就是个呆子，今日宝姐姐那几首诗，你就没听出些什么来？”宝玉一脸无辜地摇摇头，说道：“我真没听出什么特别的呀，只觉得都是好诗呢，林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和我说说呗。”

黛玉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平日里不是最爱看那些诗词，也最懂诗词里的情思了，怎么今日倒这般糊涂了。宝姐姐那诗里呀，怕是藏着些不该有的心思呢，你倒好，还一个劲儿地夸赞。”宝玉这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头说道：“林妹妹，我可真没往那方面想，在我心里，谁的诗都比不上你的好呢，你可别为了这事儿生气了呀。”黛玉听了宝玉的话，心里的气消了几分，却还是说道：“哼，就会说些好听的哄我，下次可不许这般糊涂了。”

两人边说边走，身影渐渐消失在这渐浓的暮色之中，而今日这赏菊会上的暗涌，却如同那落下的花瓣，虽己飘落，却在众人的心底留下了些许痕迹，不知日后又会泛起怎样的波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