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朕从前也问过你。”
李承乾顿了一顿,以前问过吗?
“臣忘了!”
李世民道:“你那时说,立业正当时,破虏扬国威。”
李承乾仔细回忆,贞观六年,他和父亲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
“年少轻狂不知事,才会说那些话。”
杀人!屠城!灭族!
见过了战场的残酷,谁会想战争,那些把战争当做建功立业的人,要么不是底层,要么就是底层的气运之子一路过关斩将,大多数上了战场都是炮灰。
保家卫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战争的本质就是死亡,伤痛留给至亲至爱之人,感动留给无关紧要之人。人可以不畏惧战争,但不要去期盼战争。
总算看完了,李承乾扫了一眼自己挑出来的那一摞,他将选出来的文章送上前。
“臣赶着去少府监,安排制作火器事宜,这些文章陛下也可以看看,臣觉得可行,最后决断,还是要陛下。”
李世民道:“朕既然给了尚书令的权柄,你自己决断就行,不必这般谨小慎微。”
苏氏的选择,基本就是以后李厥的选择,他是丈夫也是父亲,尊重妻儿的选择,所以他必须是一个好太子,为妻儿铺路,至于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决定好好干,那老板施恩,就不能往外推,李承乾道:“臣明天选,今日先去少府监安排制作火器事宜,吐蕃的事情更重要。”
不会交错的两个时空,他不用担心影响后世历史,他也不一定像原历史那样早逝。想明白这些道理,李承乾完全换了一个心态。尊重当前客观的生产力和经济发展水平,以他当前掌握的知识,他能干得太多了。
李世民目送李承乾出去,这小子还是冷冰冰的,完全把他当上司,不过无伤大雅。比起要一个儿子,他更想要一个能干的太子。
“阿难,他越来越像个太子了!”
张阿难不解,道:“他本来就是太子啊?”
李世民笑而不语,低头翻看李承乾挑选出来的卷子。
星夜回东宫,李承乾实在困乏的很,随便哄了几句李象,就打发了李象离开,倒头就睡。
早朝,众人才归座。
房玄龄进言:“王元之羽鹤升天,陛下追封了元妙真君,还加封司空,以国公之礼下葬。此人于国于民无功,不知陛下为何要加此殊荣?”
李承乾皱眉,王元之?
唐朝道士不少,可王元之,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萧瑀道:“据臣所知,此人不过一游方道士,且死于天雷之下,死相极其惨烈。上天自有公道,可见此人生前多有造孽,臣求陛下收回赐恩,逆天之人万不能礼遇。”
第一世没有这一遭,李承乾也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以国公之礼,下葬一个于国于民无功的游方道士。
李世民道:“这位王道长,于朕有恩,他横遭不幸,朕十分伤怀,不过一个身后事,也值得你们大做文章?朕乃九五之尊,说出去的赏赐岂能收回?此事到此为止,都不要再说了!”
皇帝动怒,众人不敢再多言。
李承乾脑袋瞬间炸开一声惊雷,父亲的态度变化,他不管提出什么建议,父亲都不觉得惊讶,也不多过问,他的底细,父亲都摸清楚了。
随便干涉他人因果,就要承担他人因果反噬,怪不得袁李二人见他就跑,怕他纠缠,回京不过三日就紧急避险,至今还在外面云游。
看样子,眼下父亲对他没有杀心,该是有利用之意,他要为苏氏母子铺路,揣着明白装糊涂,做好他的太子,才是暂时的共赢局面。
七月十八,吐蕃使团抵京。
杜荷以门荫入仕,在鸿胪寺任职,李承乾穿回来第一次见到他曾经的妹夫,也是第一个建议他谋反兵变的人。
杜如晦膝下两子,长子杜构袭爵莱国公,杜荷此人颇有才华,也有杜如晦的机变果决,可惜跟错了主君,最后枉送一条性命。
父亲知他底细,还将杜荷安排到鸿胪寺,大抵有试探之意。王元之之死,他是否知道自己底细暴露?穿回来的他,还有没有谋逆之心?
不用,只能证实父亲的猜测,父亲知道他底细是一回事,摊牌是另一回事。谋逆之心,有没有也不是一个杜荷能决定的,不用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
李承乾首接让杜荷做了典客,给鸿胪寺卿刘善因打下手,任命一个鸿胪寺典客,原本无需上奏给皇帝,可皇帝此前有了吩咐,是以杜荷的委任状送到李世民案头。
“杜荷,怎么想着用他?”
父亲语气不善,李承乾半点不慌,道:“刘善因做事一板一眼,言语交锋上可能会吃亏。臣去鸿胪寺,见过一众官员,杜荷此人,思维敏捷,嘴巴毒辣,也足够傲慢,接待吐蕃来使吃亏的不会是我们。”
李世民道:“还有呢?”
李承乾道:“没了,仅此而己!”
李世民道:“高明,你是太子,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同朕讲清楚,轻重你要掂量清楚。”
父亲这是在敲打他,不要走过往的老路。
李承乾暗暗苦笑,他的技能点在文治,不在军事上,手上还没有兵权,想要兵变把父亲赶去做太上皇,无异于痴人说梦。
“臣是太子,除了陛下没人可以给臣委屈受。”
李世民点点头,并没有因为李承乾的冒犯恼怒。
“少府监火器试射,臣要去看一看,先告辞了。”
李世民指了指案上一份名单,道:“今年选拔上来的人,太子看着安排任职。”
李承乾上前取了名单收下,道:“臣忙完了吐蕃来朝,就酌情任免这些人。”
李世民不放心杜荷,更不放心李承乾,他们之间的芥蒂太大,他不敢赌李承乾完全放下。他的承诺从来作数,李承乾若真的天不假年,他扶持李承乾嫡长子为嗣君。前提是,李承乾别胡来,否则他也保不住李承乾。李承乾废了,他不可能立一个背负谋反大罪之人的儿子为嗣君。
“阿难,找人盯着杜荷,他要是敢试图在太子面前挑拨,即刻上报于朕。”
杜如晦是他从龙之臣,故人之子事情尚未发生,他也不愿将人赶尽杀绝,但他不能不防。
过往之事,他和李承乾都不是全然无过,如今他不愿重蹈覆辙,他不忍心,更不愿意动李承乾,但其他人就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