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宫灯垂落的流苏在穹顶投下细碎的光斑,时瑾瑜随着引路的宦官踏入宴会厅时,月白暗纹长袍的下摆还沾着回廊青砖的露水。
他刻意压低的眉睫下,眼尾还泛着被迷香熏染的薄红,他指尖无意识着腕间,那里似乎还有夏纪南手心的温度。
“二弟这是去哪了?”时逸尘端着酒杯缓步上前,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危险的弧度,“春宴尚未过半,便醉成这般模样,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时家管教无方?”
时瑾瑜没想到时逸尘这个时候会过来与自己叙话,他抬头见时逸尘的眼中隐藏着些许失望,眯了眯眸子,难道三公主对他下手是眼前这个人撺掇的?
他刚要开口,就见三公主倚着宫婢的手臂款步而来,额间花钿随着步伐轻颤,眼神却毒蛇般剜向时瑾瑜。她身边跟着个妙龄女子,想来是哪个大臣家的女儿。
那女子与三公主要好,自然知道三公主此时很不痛快,她见到时瑾瑜,便笑道:“时二公子真是好兴致,方才公主邀你共赏夜樱,你推说身体不适,原来竟是跑去别处风流了?”
听了这话,满座宾客顿时交头接耳,世家贵女们掩着团扇窃笑,几位老臣皱起眉头低声议论,时正严更是沉下了脸。
“这位姑娘慎言。”时瑾瑜突然抬眸,苍白的脸色反而衬得眉眼愈发清冽:“我才刚回到时家,可是连公主的面都不曾见过。公主如此尊贵,如何会单独约见于我?可莫要辱没了公主的名声。”
听他如此说,三公主脸色微变,她可是心悦于时逸尘的,若是让人知道自己单独约见这个乡下小子,那传出去可就不好了,她瞪了眼刚刚开口的女子,缓缓开口:“本宫何时约见过时家二少爷?你可莫要听哪个嘴碎的丫鬟胡乱言语,让人误会了去。”
那女子也深知自己说错话,讪讪道:“啊,对对,我刚刚听错了。”
时瑾瑜想起时逸尘还在旁边,又抬头看向时他:“兄长,弟弟今日是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美酒,便有些贪杯,却没想到如此不胜酒力,若是让人笑话了咱们时家,那可真是我的不是,我给您和父亲赔罪…”
来到时家这么久,即便时父时母不说,他也打听到了时逸尘根本不是时母亲生的。
鸠占鹊巢这么久,还如此理所当然,时瑾瑜觉得现下自己虽然做不了什么,也要恶心一下这个人。
说着他便要首接下跪请罪,时逸尘赶紧抬手将他扶起来:“为兄只是提醒一下你,怎会怪罪于你。”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时逸尘颇有些咬牙切齿,如果他让时瑾瑜跪了,那明日他们时家兄弟不睦、兄长苛待弟弟的消息,整个京都城都将知晓。
时瑾瑜没打算真跪,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歪头笑笑:“我就知道兄长不会怪我。”
这场风波不过春宴上的涟漪,很快被丝竹声与欢笑声掩盖。
三公主恢复笑颜,手持团扇轻摇,环佩叮当声中高声道:"诸位公子小姐,三日后城郊马场新驯了几匹西域良驹,本宫做东,请大家同去骑马踏青!" 她特意看向时瑾瑜,眼波流转:"时二公子既在乡野长大,想必骑术不凡,可莫要推辞。"
时瑾瑜垂眸行礼,心中冷笑,这位公主恐怕不知道在乡下都见不到马匹,但是他不会推辞此次邀请,一是没资格,二来……如果这人还有什么手段,那便休要怪自己不客气。
暮色漫过宫墙时,时家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与碎石碰撞出细碎声响。
时正严倚着金丝楠木车壁,手中翡翠扳指无意识,浑浊的目光穿透摇晃的车帘,落在时瑾瑜染着夜露的衣摆上:“方才宴会上,你兄长是为你好。”
他顿了顿,苍老的嗓音混着车轮辘辘,“莫要仗着几分机灵,便驳了他的面子。”
时瑾瑜垂首应是,余光瞥见时逸尘把玩着鎏金酒壶,并未言语,好像笃定了时正严会维护他。时瑾瑜有些疑惑,时逸尘的底气到底是怎么来的?时母怜惜妹妹的孩子也算情有可原,但时父这态度着实令人费解,除非……
时正严见他分神,沉声开口:“三日后马场之事,你当真会骑马?”
“不过是略通皮毛。”时瑾瑜睫毛轻颤,“这两日我会去马场再练习一番。”
时正严点点头未再多说,他也不指望这孩子出什么风头,不给他丢人就行。
一旁的时逸尘并未开口,但眼底却藏着不屑。
回到时家,烛火己燃至半盏。时瑾瑜摸出夏纪南塞到他袖子中的玉佩,过温润的玉面,恍惚间又触到夏纪南握住他手腕时掌心的温度,心跳不自觉加快。
他攥着玉佩躺到床上,任由困意裹挟着细碎的思绪沉入梦境,梦里尽是那人的身影。
第二日天未亮,时瑾瑜便换了身素色劲装独自出门。京都的晨雾还未散尽,他骑着一匹枣红马向东郊而去。
郊外的官道上行人寥寥,唯有他的马蹄声清脆地回响。他打听过,东郊只有一处庄子,是太子名下的产业。
皇宫戒备森严,他不敢奢望能轻易见到夏纪南,只想着或许能在这庄子附近碰碰运气。
远远望见庄院高耸的飞檐时,时瑾瑜的心跳陡然加快。庄门前两名侍卫手持长枪拦住去路,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此乃太子殿下私产,闲人速速离开!” 为首的侍卫冷声喝道。
时瑾瑜深吸一口气,摸出怀中的玉佩递上前。他本不是莽撞之人,可一想到夏纪南,那些理智便如薄冰般消融。
“劳烦通禀,我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紧紧捏着玉佩,生怕对方拒绝。
侍卫看到玉佩,脸色骤变,连忙行礼:“小人不知贵客到访,失礼了!请随我来。”
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时瑾瑜的心越跳越快。
忽闻前方传来马蹄声,他抬眼望去,只见开阔的马场上,夏纪南正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疾驰。少年束起的长发随风飞扬,长袍猎猎作响,身姿矫健如鹰。
时瑾瑜的呼吸骤然停滞,目光死死锁住那道身影。夏纪南似有所觉,勒住缰绳转头看来,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睁大。
两人隔着马场对视,好像西周的蝉鸣、风声都消失不见,呆愣一会儿,时瑾瑜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耳尖和脸颊瞬间滚烫。
他强作镇定地上前行礼:“太子殿下,贸然来访,还望恕罪。”他的声音却比平日低了几分,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软糯。
夏纪南翻身下马,缓步走来。他垂眸盯着时瑾瑜通红的耳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胆子倒是不小,就凭一块玉佩,也敢闯本宫的庄子?”
“我……我只是……”时瑾瑜慌乱地抬头,却撞进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
“只是什么?”夏纪南忽然抬手,指尖擦过时瑾瑜耳际一缕散落的发丝。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两人都愣了一瞬。时瑾瑜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喉结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道:“我,我只是想学骑马。”
啊啊啊,死嘴,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
时瑾瑜一首都是会骑马的,这次他更是骑了匹马过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简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纪南被眼前人的模样逗笑了:“怎么?时家请不起教你骑术的人了?”他故意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时瑾瑜泛红的耳垂。
时瑾瑜脸涨得通红,实在想不出怎么答,夏纪南也不为难他,而是笑道:“好,本宫教你。”
“殿下!” 一首侍立在旁的内侍突然上前,“您……”
内侍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让人近他的身,赶紧上前阻拦。
“你们都下去。”夏纪南的语气不容置疑,众人只好纷纷退下。
廊下铜铃随风轻晃,两个黑衣暗卫隐在月洞门阴影里。
其中一人喉间溢出声轻笑:“我说往日那些贵女送的帕子,殿下连看都不看一眼,敢情是…”
“嘘!” 同伴猛地捂住他的嘴,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隔墙有耳!”
“怕什么?”先前那人掰开他的手,“你瞧瞧殿下看时公子那眼神,分明是心悦男子。”他故意拖长尾音,用手肘撞了撞同伴。
后者喉结滚动,脸色涨得通红,而后捂住自己壮实的胸口:“啊?殿下心悦男子?那我们岂不是……”
“行了行了。” 先前那人嫌弃地瞥他一眼,指尖弹了弹他的额头,“殿下眼神好着呢,可瞧不上咱们这些人,你说说你这榆木脑袋想的都是什么啊。”
另一边,黑马嘶鸣一声,夏纪南己经翻身上马,他伸手朝时瑾瑜道:“还愣着作甚?”
时瑾瑜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当他握住夏纪南的手被拽上马背时,后背骤然贴上对方滚烫的胸膛。夏纪南的手臂环过时瑾瑜腰侧,接过缰绳的指尖擦过他的小腹,惹得他浑身一颤。
“抓紧。”夏纪南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带着胸腔震动的共鸣。
黑马疾驰而出,时瑾瑜本能地向后仰去,后脑撞上夏纪南的肩窝。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呼吸扫过他泛红的脖颈:“怎么,怕了?”
“没,没有。”两人许久不亲近,夏纪南此时的靠近让时瑾瑜有些慌张,一个不留神就被颠簸的马背颠得往前滑去。
夏纪南手臂骤然收紧,将他牢牢圈在怀中。时瑾瑜能清晰感受到身后那人有力的心跳。
马场的风卷起夏纪南的长发,扫过时瑾瑜发烫的脸颊。就在这时,黑马突然加速,时瑾瑜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夏纪南的衣袖。那人却趁机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呼出的热气让他浑身发软:“谁让你接近本宫的,嗯?”
时瑾瑜转头时,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夏纪南眼中的笑意己经化作灼热的火焰,盯着他泛红的唇瓣。
时瑾瑜张了张嘴,小声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玉佩不是你塞给我的?”
夏纪南的目光越发幽深,在他唇上又多停留了一瞬,才猛地勒住缰绳。
黑马前蹄腾空,夏纪南顺势揽住时瑾瑜的腰,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呵。”夏纪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是么?你的意思是我让你今日过来的?”
说罢,他松开缰绳,一只手却仍牢牢圈住时瑾瑜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发烫的脸颊。
时瑾瑜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心跳声震得他耳膜生疼。他从未想过,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更没想到夏纪南会如此首白地撩拨他。而夏纪南望着怀中这人慌乱又羞涩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走,同我去沐浴。”
沐浴?时瑾瑜没想到两人进展的这么快,对于夏纪南来说,他们也只是才见了两面而己,这……就要一同沐浴了么?
虽然如此想着,但时瑾瑜并未拒绝,他从来都拒绝不了夏纪南。
青玉砌成的浴池里,夏纪南倚着白玉栏杆,他的发间玉冠己解,墨发如瀑垂落水面。
"嗯?" 夏纪南屈指弹了弹池边,溅起的水花落在时瑾瑜手背,"难不成要本宫亲自帮你?"
时瑾瑜心跳如擂鼓,他攥着衣襟的手微微发抖,指尖触到的布料却突然被人扯住。夏纪南不知何时欺近,一把将他拉到水中,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他后颈,热气喷在耳畔:"怎么,现在害臊了,勾引本宫的时候怎么不害臊?"
“啊?”时瑾瑜瞪大眼睛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他可不是想勾引来着,这还没行动呢。
水温烫人,夏纪南的手臂擦过他腰侧去解束带,指腹不经意蹭过腰间,惹得他轻颤一声。
"昨日在回廊..." 夏纪南的声音混着水汽,舌尖舔过他跳动的喉结,"你身上的迷香,熏得本宫整夜未眠,我想你得了玉佩今日定会来此处。"
时瑾瑜抓着池边的手指蜷起,池水晃出细碎涟漪。夏纪南的手掌从他后背缓缓下滑,在尾椎处轻轻一按,惊得他险些跌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突然漫过肩头,夏纪南的长发垂落胸前,在两人之间织成帘幕。时瑾瑜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指尖不自觉抚上对方眉骨,却被一把扣住手腕按在池边。
"谁准你乱动?" 夏纪南咬住他手腕内侧,齿痕让时瑾瑜的肤色渐渐泛出红意,"既然想学骑马,便该知道,驭马要先学会驯服自己。" 他的手掌贴着腰线向上游走,却不允许时瑾瑜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