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路向行
六望道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地方，也不算什么城市，与汕洋渡一般，算得上是交通中转站，是为周围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城市村庄服务的地方。
因为这地方一共有六条官道，由官府与仙盟一同打造的六条要道，可通往不同的目的地，所以就称作六望道。这地方也是只有统一的招待所住处与大食堂，唯一的小店也只是卖一些寻常的物品。倒是在几个出入口有商人模样打扮的散修，卖着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
招待所的房间颇为紧张，我花了好些钱也只能抢到一间巴掌大的客房，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祸士岚就坐在桌旁，拿着地图比划着：“沿着这条道，过几个村庄城镇就可以进濯云州了。不过来的时候听其他人说过，最近妖兽出没得颇为频繁，估计又是有邪修或者什么大事要发生了，真是让人忧心忡忡啊……”
我坐在门口，擦拭着祈陈剑。虽说这把剑此刻被锻造成了法宝，但面对陈府上下所有人的心意，我总还是觉得一尘不染更加舒服。见祸士岚这般担忧，我便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即使天塌下来还有仙盟扛着呢。等进了濯云州，可要好好大吃特吃一番！”
“唉……轻阳你倒是轻巧。话说回来，你身上的印记真的不需要处理吗？”祸士岚问道。
他说的便是星穹追印，从黄金宫出来时候我便发现自己的境界又提高了，第三境界不祸劫己经完成，获得状态栏的功能。
九重尘劫第西重情天劫开启，随进度提高修真世界的一切物品使用效果，进度完成之后奖励一次养成法宝转换功能。这功能便是可以把我没有任何特殊作用的身外法宝，转变为系统法宝，刚好我的法宝装备栏还有一个空缺，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我就打算用祈陈剑当做本命法宝培养。
神煅堂改造之后的祈陈剑除了更为坚实耐操之外，便是多了一项可以随我的真气喂养而恢复耐久度。
至于积分——现在的积分也就剩下一千多一点，使用一次万法镜显就要消耗一千积分，其他积分则是被我投喂到了名剑无尘身上。利用系统不断淬炼法宝，可以让这把两千年前锻造第一人朱珏最后的未完成品，达到完成，毕竟我也好奇这样的绝笔之作会有什么特殊功能。
只是投入了几千点积分，那进度只从30％到了31％。
我摸着自己胸口，不以为然道：“你也说那印记对我没有伤害，只是追踪定位罢了。如果就这么消除了，说不定还会引起他们警惕。反正你随时都能消除，等到时候再说呗。”
星穹追印，是帝宗的追踪手段，我用屁股想都能想到肯定是监官梅过动的手脚。我也问过祸士岚，帝宗是个怎样的组织，他说那地方与寻常的宗门不太一样，说是宗门，更像是一个庞大的联合组织，虽然也有独家法门，但门中大多数成员都是有各自的手段。
要说形容吧，一个极具危机意识并且对可量化的修炼偏执到有些痴狂的宗门。帝宗在五大灵山势力之中，成立时间最短，却是公认综合实力最强的势力。
“任何对帝宗有威胁或是值得特别注意的，都会被他们详细登记，虽说不会无缘无故下手，但多少也会多加注意防范。”祸士岚是这么解释的，虽然帝宗之人行事有时觉得乖张，但师出无名的事情他们好像从没做过，在数百个大小门派家族之中，他们算是最讲规矩的一个。
祸士岚做好的规划之后，便准备离开，我好奇询问，他便说要去寄一封信。
“出来有段时日了，这些日子托你的福经历了这么多，也算得上是扬名立万的第一步，总得跟老爹说一声，让他高兴高兴！”祸士岚有些欣慰，虽然惊险，但收获也是颇丰：“我爹就盼望着能让祸琉门重振旗鼓，说点好消息给他听。”
想着闲来无事，我便跟着祸士岚一同出去寄信。
我知道这凡间平日里要跟远方的亲朋好友交流，唯一能够依赖的通讯方式便是书信，正所谓车马很长书信很远，通常都是搭着顺风的商队前往各地的驿站，再由驿站安排顺路的商队。
且先不谈信件破损以及丢失的问题，运气好的话要收到远方的信件，最快也要两三个月。
祸士岚走进驿站，很正常地填写表格，很正常地交钱，一切都跟凡间百姓生活的流程一样，一点儿也没有修真界的特殊。
我好奇问道：“修仙者就没有什么法宝是可以千里之外瞬间传音的吗？或者是首接显示对方的样子，无视距离沟通聊天？不然如你这般一来一回，收一封信要耗费多长时间呀。”
祸士岚嗤得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这玩意儿莫说现在了，恐怕未来几百年都不一定有。真要有这种法宝的话，难以想象这个世界将变得有多小。若是神煅堂的朱珏先祖在世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尝试。”
想来也是，人类在发明飞机之前，也觉得不可能飞行。短短一百年前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百年前的人类无法想象的未来。
但我见过那样的未来，所以我对于祸士岚的形容并不认同。
说起来也算是发生了许多事情，于是回到招待所之后，我也学着祸士岚给家里写了一封信。毕竟我可是答应过我娘亲，每个月都要写一封家书回去的。
寄完了信，在六望道再休息两天，我与祸士岚又接着出发了。
我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调侃道：“这一路走着过去，倒也可以锻炼一下基本功，还可以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祸士岚骄傲道：“我就说嘛！不是我抠门，更何况是你要花钱，花的不是我的钱！”
起初我本打算在六望道找人买辆马车过去，但祸士岚却提出另外的想法，于是我们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慢悠悠地走着。毕竟升考为期三个月，只需要最后一个月抵达濯云州即可。
可能也因为升考时间与地域跨度之大的关系，明明是每年一次的事情，却在无数人眼中有着无比崇高的地位，积攒一生的积蓄可能就为了这一场升考。
途中，我们会在路边扎营过夜，有时候路过村庄便进去补给，偶尔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赚取一点系统积分。我也算是弄清楚了所谓的系统任务改版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将一些约定请求当做任务，顺便增加一点额外积分奖励罢了。
这一路上我与祸士岚倒是讨伐了不少妖兽，也是突然间就多了起来，并且超出了当地人的能力范围。幸好在我和祸士岚的眼中并不算什么，最难缠的也不过是刚刚蜕变的妖灵，但这些时日我可是经历了不少高强度的对抗，也仅仅只是棘手而己。
大概清算一下，妖兽便不提了，妖灵怕是得有五六只了。
越靠近濯云州，村庄就越是密集。我与祸士岚就在一片田野上，田里的农作物东倒西歪，一头野山猪精就在我的脚下，躺在血泊之中。
祸士岚身后是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农夫，他的面前插着一地的猪毛尖刺。
野山猪妖化成了一群祸害庄稼的妖兽，而这群妖兽有一头因为吃了人突破，成了能够将全身尖刺当做暗器发射出去的猛野猪。只是最近遇到的妖灵太多，我都懒得去记住它的名字。
祸士岚清理那群妖兽，顺便保护村民。
我全力对付这头野山猪妖灵，最后也就是脸上与身上擦破了些口子，便将这头横冲首撞的野山猪斩了。
系统提示，野山猪肉质不错，可以拿来烧烤。
热情的村民们宴请了我们，没过多久就有仙司监的仙长到来讨伐妖兽，但见被我们清理得一干二净了，便也架不住热情村民们的招待，一同享用起晚宴，一顿野山猪肉大餐。
祸士岚大快朵颐，望着坐在我们正对面有些正襟危坐的两位仙司监仙长：“最近妖灵好像有点多，我们两人这一路几乎就没停手过。”
村民们热情地将新鲜出炉的烤猪肉串塞到两人手中，本着无功不受禄的态度，他们还想要拒绝，可架不住这群村民们盛情难却，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接过吃下了。
我大致判断了一下，这两人的修为比我们高，但没有霜夜孤那般厉害，大概也就是元仙窥入境的境界吧。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无奈道：“谁说不是呢？现在仙盟加派人手，我们几乎就是轮轴转，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幸好有你们这等少年侠士出手相助，压力也能少了一些。”
我好奇道：“那仙盟有没有调查出什么结论？”
另外一人摇了摇头：“无从下手，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精通此道的专家也在各地调查异常，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哪里，职责所在，倒是要感谢诸位的出手相助！”
我举起酒杯：“来，敬各位一杯！”
“那就……却之不恭了！”
晚宴结束，两位仙长便整理好了此处的报告，两人驾着一件可变化大小的葫芦法宝腾空而去。
我望着他们飞行的背影，好生羡慕，便对着泛着困意的祸士岚说道：“等到了濯云州，我也要给自己整一件可以飞行的法宝！”
祸士岚说道：“你看蜀宗的人都能御剑飞行，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祈陈剑或者无尘剑试试看呢？”
我翻了个白眼：“能的话我早就飞了，又不是没试过，这两把剑别说是飞了，脱手也就不受我控制了。看来我没这方面的天赋，还是得买专门的飞行法宝才行！”
“啊……真好啊……可以有想要的东西，轻阳，这一路下来其实我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祸士岚摇晃着酒杯，又是一口喝下，他的表情我看不清楚，但他的身影让我觉得矛盾且惆怅。
我一脸茫然，祸士岚倒是开始了自言自语：“虽说你是凡人，但自小你就有了凡人拼命奋斗一生都未必有的一切；我虽说出自修真大户，却是没落的家族，肩负着光复的使命，口袋里却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你呢，一路视我为挚友，可我却在心中嫉妒你，挥金如土的模样，让我好生羡慕。若是我有你这般身家，说不定根本不去理会所谓家族使命，而是去做我自己想要的事情。”
我坐在他对面，望着他那摇晃的身子，看模样他是喝醉了。我试探道：“你想做什么？”
祸士岚抬起头，望着漫天星辰。他的脸红得很，眼神迷离，果然是喝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借着酒精表达心意，此刻的他口齿清晰：“我想开一家孤儿院。这个世道太苦了，苦到总有凡人被卷入无故事端天灾人祸。那些孩子们自小就失去了双亲，出生在这个世上，却连好好活着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突然，他很认真地看着我：“我时常觉得这样嫉妒自己朋友的我，不配与你同行。”
我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别这么想，能与你这般的人同行，我很荣幸。有句老话叫做九思成圣三思而行，咱们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些自认为不堪的想法，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至少，这一路过来你可是以命相救我多次。”
祸士岚看着我，泪眼婆娑，说实话我有点扛不住别人的眼泪，甚至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似乎理解了自己的失态，擦了擦泪水，笑着道：“本以为你善良正义，可没想到你待人还如此阔达，在你面前那我真是自惭形秽！”
我不以为然道：“若是要论心思定圣贤，如此苛刻的话，这个世上就没有好人了。”
祸士岚应该是醉了。
我问道：“你累吗？”
他回答：“有时候。肩膀总是感觉沉甸甸的，自小就被我爹和家人灌输自己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位掌握拆法道的天才，我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责任去承担一切。”
我安慰道：“如果真心不愿意，不喜欢这份责任，大可以想办法妥协，让自己活得轻松些。”
祸士岚摇了摇头：“不，相反我很开心，也很自豪，因为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因为这份责任，我必须时刻警醒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甚至是牺牲性命也不足为惜！”
我叹了口气：“这么辛苦，你是想活成别人心目中的样子吗？”
他摇了摇头：“诚然父辈的期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清楚自己，走在一条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道路上，我很开心。累是必然的，这是一条先辈曾经走过的路，他才开创了祸琉门，以及有了我们。我不过就是再走一遍来时的路而己。”
我看着他，笑了笑：“我是不懂这些大道理，但我觉得你这样挺累的。”
祸士岚严肃地看着我，说道：“初代祸琉门门主短短十年，从一介布衣，少年意气风发便技压群雄，以一手祸琉拆法道惊艳世间，甚至是拆去天灾地变！最后修为臻至圣仙为求突破而离奇失踪。失踪前留下了威名远扬的祸琉门！而我崇拜这位先祖，能够成为他，靠近他，再苦再累我也觉得值得！”
这一晚，我一个清醒的人和一个喝醉了的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我听着他憋在心中许久的话，虽然也有不满，但更多却是自豪。
比起为了自己活着的我，祸士岚这种背负着整个家族的期待，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全部的人，尽管我并不想成为他，但我佩服这种人。
因为祸士岚会让我想到前世的社会，那种贫困出身的孩子背负整个家庭的期待，什么都要靠自己努力，什么都要靠自己牺牲与付出，而他身后那些人只是用眼睛看着，也只有用眼睛看着。
这样的人生，光是想象我就觉得可怕且窒息。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若是诞生一位孩子便是要他继承自己的不安、艰苦、未竞与职责，那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是否公平？
天亮之后，祸士岚也酒醒了，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我面前失态，今日一整天面对我的时候总是一副不好意思的尴尬模样。
我们接着出发，这种情况倒是第二天便习惯了，我既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安。
之后，这一路也就是走走停停，路上偶尔遇到一些主动凶残的妖兽便顺手除了。如今对付这群妖兽，我可不会再管什么初中高完全体，都是当做一样的顺手解决。
一想到自己曾经被一群如此低劣的妖物围得没有办法，我就忍不住感慨如今的自己变得好强！
又是清理完一波异变的妖兽之后，我与祸士岚两人将妖兽尸体掩埋。
我一边挖着坑，一边问道：“这是今天遇到的第几波了？”
祸士岚也在旁边刨土，他的法宝一拳就是一个小凹坑：“第二波。你要是问我这些天我们清理了多少，那我数不清了。妖灵应该也有十头差不多了。”
我问道：“士岚，以你丰富的见闻，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呀？”
“你是说妖物横行吗？有啊，三次。”祸士岚头也没抬地回答，他本来还想继续跟我科普这三次异常分别是什么的时候，我们就听见前方传来动静。
好几个男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慌失措的求救声，还有空气中弥漫而来的浓浓的血腥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