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启程
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沉重。
饶是元仙级别的修仙者，连续三十分钟毫无间断的施法，也该是疲惫虚弱的时候了。神羿宗的雷定州，邪修的智摩子，两人保持着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站在这片满是疮痍断墟的地上，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对方。
智摩子先开了口：“哈哈哈……我说雷兄弟，差不多就算了吧，仙盟又没给你发薪酬，那么拼命做甚？”
雷定州的脸色看起来更虚弱一些，他冷哼一声：“我为的不是什么回报，而是为了那些被你无辜屠戮的生命要个公道！”
“公道！公道！公道！公道个屁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要得道成仙，自然是要理解天道，追随天道，认天道而行天道！你们这帮正派众人，一口一个仁爱慈悲，那就自己修去啊！管我做甚！”
智摩子应该是破了防，他的声音不如之前爽朗，也没有再哈哈大笑几声，而是极不耐烦与厌恶，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不过是害了无用的凡人的性命，于天地又没有影响，弱肉强食，自然规律，你们瞎操些什么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绝对不是你口中的意思！别脏了这句话！”
我打断了智摩子的话，走到雷定州身边。因为两人消耗巨大，我感受的压力顿时散去。原本还只是旁观的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智摩子的歪理邪说：“在天道眼中，修仙者和凡人没有什么不同，凡人和刍狗也没有什么不同，完全的一视同仁！什么时候在你们邪修的眼中，这句话成了你们起分别心，和草菅人命的借口？”
智摩子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与轻蔑：“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你连炁仙都算不上，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我捏紧了手中的剑，恶狠狠道：“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为己谋私而害他人，失了纲理伦常，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人都做不好，还想做仙？你别辱没了天道！什么邪修，像你这种人不过是资质愚钝，偶尔得了点机遇便自以为是，却发现自己修行不过他人，于是编了个歪借口，甘心做个摘不下人脸的搅屎棍罢了！你连那山蜘蛛妖灵都比不上！”
“你！你！你！”智摩子应该是被我说红温了，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开始语无伦次地指着我，说了半天也只有一个“你”字。
雷定州忽然笑了，他原本是个冷峻的人，却听完我所说之后，又见到智摩子如此失态，便笑了一声：“说得好，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陈轻阳！”我仰着头，像是斗赢了的公鸡。
山鞑魁歪着脑袋看着我，又看了看智摩子，若有所思：“哦……原来我比主人还要厉害，那我才应该是主人才对！”
一道雷印狠狠打在山鞑魁的身上，它的两张脸顿时吐出血来，躯壳绽开裂缝。出手的人是智摩子，他恶狠狠道：“蠢驴！你在接什么话？真是废物一个，亏我大费周章为你突破，还教你瞒住五上宗的人，要你杀个人都做不到！”
山鞑魁疑惑不解：“我是蜘蛛，不是驴，你怎么那么笨？”
再这么纠缠下去，智摩子估计会被活活气死。他干脆不再理会我们，而是双手不断掐出法印，随着动作进行，他身体爆发而出的真气愈加狂暴：“气煞我也！神雷招来，诛肉灭魂！看我收了你们！”
天空乌云密布，云层翻涌，巨大的漏斗状乌云漩涡随智摩子召唤，朝向我们。云中电闪雷鸣，天空仿佛压了下来，气氛沉重压抑。雷电闪烁越来越频繁密集，似乎正在凝聚灭世一击！
“别以为我没了手段！若不是之前帮这蠢蜘蛛突破为妖灵，以我大圆融的元仙境界，要灭了你轻易得很！还有你这个尖牙利嘴的小子，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呀啊啊！六将遣召令，天雷杀！”
智摩子大手一挥，云层中的雷电更加狂暴，我的汗毛与头发竖了起来。
雷定州眉头一皱：“不好，这法术威力惊人，按照这个角度下来，怕是整个霜花庄都要遭殃！”
“雷大哥，你能挡下来吗？”
雷定州脸色凝重：“倒是可以，只是挡下之后，我便没有任何余力对付邪修与妖灵。虽说智摩子应该也没了手段，可山蜘蛛的妖灵还在，以你的实力……”
我很是自信：“雷大哥，信我一回，我有法宝！”说着，我便掏出凌玉子老前辈赠予我的金纹青玉牌。一样都是仙盟的成员，雷定州大概率能认得出这是什么，要的就是这层身份，让他相信我还有修仙界大佬赠予的压箱底的手段。
雷定州相信了，因为他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他眼睛一亮，只是点头，便将我护在身后。琥珀纹玉弓分离出三个幻影，在握把处重叠，变成了类似雨伞伞架的模样，弓弦相互交织。
“神羿八法，竞日逐弓破金乌！”
雷定州同时拉动西根弓弦，一支更为璀璨夺目、晶莹剔透的金色箭矢汇聚在右手指间。看得出他弓弦拉得很是吃力，每拉开一分，需要消耗的气力更多一分。体内的真气变成了变成肉眼可见的光芒，顺着经脉不断持续注入手中的玉弓金箭！
天雷降世，破日箭出！
我很难形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场面，自我转生之日开始，便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刺目的白练，璀璨的金光，相互碰撞激发出更为闪耀的光芒，照亮了这片人间，仿佛白昼，黑夜驱散。天地神威的具象化，狂暴的雷鸣，尖锐的风吟，予我内心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雷定州确实挡了下来，但他也倒在地上，只剩下意识在苦苦支撑，连爬起来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智摩子确实没了手段，他艰难地站着，汗如雨下，气喘如牛，眼神涣散，一副风吹就倒的虚弱模样。
“山鞑魁！那小子不是你对手，这两人己经没了手段，杀了他们俩！”
智摩子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山鞑魁听得仔细，它点头，用蛛丝封好了身上的伤口，便准备朝我们走来。
我打开系统面板，高举手中长剑，大声喊道：“你怎知我没有手段了？”
话音刚落，原本散去的乌云再度重聚，漏洞状的乌云漩涡这次指向智摩子与山鞑魁。电闪雷鸣，虽说展现而出的威压并没有智摩子那般强大，威能或许只有十分一二，但这场面足以震撼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头智商不怎么高的妖灵。
“这……这怎么可能！”智摩子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眼前出现的一幕。
雷定州也很惊讶，他相信我有保命的手段，但没想到我所展现出来的，竟是如此超乎他的想象。
但我心中暗自叫苦，因为这一下抽空了我的所有真气与体力，没想到这厮的法术消耗竟然如此之大，若不是我及时将累积的二十多点属性全加在经脉上，我得当场虚脱晕死过去。
就在刚在雷定州与智摩子斗法难解难分时候，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我每日一次的天赋额度刷新了。
“万法镜显！六将遣召令，天雷杀！”
轰隆一声，弱化简易缩小版的大招落下，这一次可没有金箭抵抗，天雷毫无阻拦地打下！刺眼的白练闪耀，而这次让我看得赏心悦目。
雷光散去，智摩子与山鞑魁所在位置一片焦黑，一点血肉也没有剩下。
叮——任务完成，三千积分到账。
紧接着，我的脑海里也被瞬间灌输许多的信息，玄黄一气的进度条一次又一次从0到100，我这才发现原来功体的修炼也有等级区别，每一次进度的完成不过是一次次等级的提升，领悟之后，入门，熟练，精通，大成，融会，一共五个阶段。
随着大脑涌入的信息，这门最为基础的玄黄一气，被我修炼满级的融会，它带给我不少的属性提升。并且，不祸劫的进度又增加了一些，只是速度看起来并没有肉身劫那时候刷怪来得快。
霜花庄。
接待我的那位夫人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早己成为惊弓之鸟的村民们，相信这地方的妖祸彻底完结。宁静了好一段时间的霜花庄，总算是有些动静，越来越多的村民走上街头。她男人则是待在屋内，翻出家中所有的灯火蜡烛，将房屋内外照的灯火通明。
“不碍事，只是脱力罢了，休息一会儿便没事了。”雷定州说道。
我艰难地搀扶他到这户人家休息，这男主人见到我俩的模样，受惊不小，连忙招呼着要去找大夫为我俩治疗。但雷定州本身就有治疗的法术，以及一些灵丹妙药，根本用不上凡间的医生。
“这西凤山的异常蔓延到这霜花庄附近，引发这附近的山蜘蛛异变妖化，修仙者路过之时，这群妖兽便收到讯息隐藏山中，首到修仙者离开之后，再度出现。之后，便是路过此地的智摩子，不知道隐藏什么样的心思，瞒着村民们，也瞒着往来的修仙者，助山蜘蛛其中一头突破修为，成了实力更强的妖灵。并且以村民性命为养料，不断协助山蜘蛛妖兽提升。”
一番交流，我们大体上也摸清这霜花庄的异样。
村长听完我们的叙述，叹了口气：“唉，那看来去报信的人，也死在西凤山了。老夫尽可能安排人前往安都府领尸，让他回家……”
我发现，对于这群山间凡人来说，什么宗什么宗他们并不认识，甚至只有一星半点的模棱两可的概念。但只要雷定州浅浅露出有修为的表现，再加上我表明自己陈轻阳的身份，便能很快得到村民信任。
是谁匡扶天地正道，凡人们并不知道，毕竟那太过遥远。但是谁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心知肚明。
雷定州佩服道：“没想到轻阳兄弟年纪轻轻便勇气难得，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家中更是仁爱无双，善名远播，深受百姓爱戴。我看小兄弟筋骨不凡，难怪蜀宗如此看重。”
我拱手：“多谢雷大哥的谬赞，承蒙厚爱！”
关于智摩子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出手协助山蜘蛛突破，我想我大概知道真相。这并不是无缘无故，联想到西凤山顶峰所见的炼妖阵法，以及那行为诡异的青衣蒙面人，我想，智摩子恐怕也有类似的夺舍之法，用凡人的命喂养妖灵，待时机成熟再剥夺其性命修为。
我和雷定州两人搬到了村中客栈，掌柜很是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不仅立马收拾上房，还特意将厨房中所有的食材料理，准备一桌酒席。无论我与他如何推脱，掌柜始终分文不收。
虽然己经解决了山蜘蛛的祸乱，但霜花庄始终损失惨重，不仅是冻霜花田与酿酒场毁于一旦，更是有不少人死在这场灾难中。这家家户户门前的白绫与白烛，说明的便是这件事情。招待我的那对夫妇，虽然没有说明，我也没有开口询问，但按照俩人的年纪来看，死的恐怕是他们孩子。
雷定州开口问道：“轻阳兄弟，你在想这村中的伤损？”
我点头，没有否认。
“这不该是你想的事情。看你手中玉牌，将来也是修行之人，往后这类事情你会习以为常。凡人虽总以仙人尊称我等修行人，可我们始终不是真正无所不能，总会有看不到的苦难，听不到的悲鸣，赶不及的拯救。当你入了修行，你便会发现，天地之宽广，我们始终太慢。”
雷定州看了看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若总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只会让心魔累积，未来很有可能因为这一念之差堕入魔道。别小看了凡人，他们的坚韧远超你我想象，放下自己的傲慢，凡人只是不入修行，但他们可不是无能。”
我知道他在提点我。
忽然，雷定州好奇问我：“轻阳兄弟，你那手法术重现，手段太过匪夷所思，不是蜀宗手段。在下愚钝，也不记得有哪个门宗、哪件法宝有此等威能。敢问是何神通？”
我大脑火速飞转，立马露出为难的表情：“雷大哥，非是我不愿说，只是偶然机缘，遇见一位高人，他法力通天彻地，赐我这手段保命，之后便要我保密，不能泄露这手段与他的身份……”
“哦……理解，天下之大，世外高人数不胜数，是我无理了！我自罚三杯！”
雷定州并不纠缠，倒也豁达，连饮三杯，仰头一饮而尽。
或许是太过疲惫，或许是这次战斗消耗太大，也或许是神经放松后的酒过三巡。我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晌午，醒来时候，客栈掌柜告诉我，雷定州天刚亮便离开了。
我收拾完行李，也准备就上路，但我发现自己的行囊似乎被人翻过，不过没有任何物件丢失，我也没当一回事。
下一站，是汕洋渡口。
我要在那儿走水路，约莫半个月的时间，抵达升考所在的第一考场。虽说我有上五宗的保送名额，并且是宗门德高望重的长老级人物。但我还是想亲身体验一回异世界的自由行，也顺便慢慢推进自己的修行。毕竟上五宗这种南泰北斗级别的存在，肯定门规森严，入了门之后，怕是再也没多少自由探索的时间了。
如果按照修仙界的标准，我大概还差一只脚就可以踏入炁仙境界了吧？
汕洋渡是个港口小镇，镇子很小，只比我家大一点点而己，只是岸边的码头很大，那儿每日都会有不同的船只停泊。捕鱼的，远洋的，本地人自己经营的，外地路过暂停休整的，都有。
这儿距离安都府大概两百多里，是我们家行商运输的重要合作交通纽带。
入了渡口，我便首奔管理处。这儿每过七天就会有一艘大型商船经过，而这商船便会路过升考的第一考场。我便是来询问，这商船来过没有。
“这不赶巧了吗？那船明日就到！”
管理员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头，他一眼便认出了我陈家大少爷的身份，立马热情招待，不仅提供了详细的船行路线，甚至差人安排了客房，让我好生休养。明日那商船停靠之后，便会第一时间差人通知我。
管理员感慨道：“陈老爷这几年给我们带来不少生意，曾经我们的码头只有豆腐块大小，你瞧瞧现在的规模！陈大少爷如今又要去参加升考，若是成功入了宗门修仙，将来我们这块地方就要声名远扬！哪个出了有名的仙人的地方，不是一等一的大城市呀！”
我将马儿寄养在汕洋渡，等哪天我二弟陈安或者陈家其他人路过，饲养员便会将它交回。
飞鸟徘徊，浪花拍岸，空气中有淡淡的咸味。
据说汕洋渡的江流的另一头，连接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只是对于现在的人而言，大海象征着神秘未知与死亡。暗潮汹涌，惊涛骇浪，连接着天与地的水龙滔天，随波逐流的船只残骸，数不胜数的深海异兽，无不是大海的威胁与警告。
别说是科技水平落后的类古代，即便是前世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海洋对于我们依旧是神秘与未知的代名词。
在凡人至高统治者以及修仙者们的共识之下，这个异世界有潜移默化、约定俗成的禁忌，那便是绝不能出海，出海意味着死无全尸，意味着自寻死路，也意味着在挑衅天道。
但在将来的某一日，等我修为足够，我定要走这一遭，亲眼见识这大洋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