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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阳光未落,我们还在

执掌风 梦臆录 6532 字 2025-06-05

西月的风裹着新抽的槐花香钻进窗户时,林凡正蹲在阳台给向日葵苗浇水。

青瓷花盆里的嫩芽顶着两片鹅黄的瓣,在晨露里颤巍巍的,像极了虎子画本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太阳。

"叮——"

茶几上的牛皮信封突然滑落,露出半截靛蓝色信笺。

那是三天前从西部寄来的,邮票上印着雪山和格桑花,邮戳日期是三月廿七——杨晨离开的第七个月。

林凡的手指在信封上顿了顿。

他记得杨晨走那天,行李箱里塞着二十盒未拆封的水彩,说要去给山坳里的孩子们开美术课。

当时陆景泽帮着搬箱子,指尖碰过画盒金属搭扣时,杨晨抬头笑:"等你们来看我,我带你们去看真正的星空。"

此刻信笺展开,杨晨的字迹比从前更遒劲了些,墨迹在宣纸上洇出浅淡的痕:"我终于明白,有些爱不是拥有,而是成全。"

风掀起信纸第二页,夹着半片干枯的格桑花瓣。

下面写着:"这里有个叫阿吉的孩子,总用树枝在泥墙上画雪山。

我把他的画发给了基金会,昨天收到回复,艺术治疗项目愿意为他提供长期指导。"

林凡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化疗时最疼的那些夜晚,杨晨总握着他的手在草稿本上画云——说等他好了,要带他去看真正的云。

后来他真的好了,杨晨却带着画具去了更远的地方。

"在看晨晨的信?"

身后传来拖鞋踩过木地板的轻响。

陆景泽刚从厨房端来牛奶,袖口卷到小臂,腕间还沾着燕麦粥的甜香。

他弯腰时,衬衫领口露出一点锁骨,是去年冬天为他输血时留下的淡粉色针孔。

林凡没说话,把信递过去。

陆景泽垂眸读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读到"成全"那行时,他的拇指轻轻抚过信纸上的折痕,像在安抚某段未说出口的情绪。

"要回信吗?"陆景泽把信放回茶几,指尖扫过林凡后颈的碎发,"我帮你挑些新颜料,上次虎子说想要荧光绿的蜡笔。"

林凡摇头,将信小心夹进茶几上摊开的画册。

那是他最新的作品,封皮贴着虎子寄来的向日葵花籽,压得薄如蝉翼。"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颜料。"他说,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晨露,"是相信自己能成为光。"

陆景泽突然蹲下来,与他平视。

阳光穿过纱帘落在他眉骨上,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照得透亮:"你知道吗?

今天早上我和父亲通了视频。"

林凡愣住。

他记得陆景泽提过,陆氏医疗集团要在本月董事会上宣布他接任副总裁的消息。

上个月老陆总还亲自来公寓,说要把集团新设立的肿瘤研究中心以林凡的名字命名——当时陆景泽握着他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我辞了。"陆景泽说,语气轻得像在说今天早饭吃了油条,"我说要专注公益,特别是艺术治疗和乡村儿童美育。

父亲一开始拍桌子,说我疯了。"他笑起来,眼角有细微的纹路,"但上周五我带他去了儿童医院的艺术治疗课堂。

有个小姑娘画了幅《妈妈的白发》,他看的时候,眼镜片上全是雾气。"

林凡的指尖颤了颤。

他想起那节课堂上,自己教孩子们用丙烯覆盖化疗帽上的疤痕。

有个男孩画了条喷火的龙,说要替妈妈赶走病魔——后来男孩妈妈红着眼眶说,那是孩子确诊后第一次笑出声。

"他今天早上给我发了段视频。"陆景泽掏出手机,屏幕里是老陆总站在挂满儿童画的走廊里,身后跟着集团公关部的人,"他说要把集团年度慈善基金的30%拨给艺术治疗项目,还让我牵头。"

林凡突然扑进他怀里。

陆景泽的白衬衫带着洗衣液的清香,还有他专属的雪松味。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对方胸膛,像擂鼓似的:"为什么...为什么总愿意为我改变?"

"不是为你。"陆景泽低头吻他发顶,"是为我们共同相信的事。

就像你说的,爱不是拯救,是一起活着,一起笑着。"

五月的风里开始有了燥热的迹象时,林凡收到了西部研讨会的邀请函。

飞机降落时,舷窗下是连绵的雪山,山顶的雪在阳光下泛着碎钻似的光。

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就看见杨晨靠在一辆旧吉普旁,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嘴角还是那个熟悉的梨涡:"林老师,欢迎来到我的第二课堂。"

阿吉是在第二天见到的。

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外套,袖口沾着草汁,却宝贝似的捧着个硬纸板做的画夹。

他拽着林凡的手往教室跑,红扑扑的脸蛋蹭得他手腕发痒:"林老师你看!

我画了转经筒和经幡,杨老师说这叫民族元素!"

画夹里的画纸参差不齐,有的是烟盒背面,有的是作业本撕下来的纸页。

但每一笔都带着孩子特有的热烈——转经筒的金漆是用黄粉笔涂的,经幡的蓝是从旧牛仔裤上剪下来的布片贴的。

最上面那张,画着三个手拉手的人:两个高个子中间夹着个小不点儿,头顶是片比山还大的向日葵田。

"这是我、杨老师,还有你。"阿吉仰起脸,眼睛亮得像山涧里的泉,"杨老师说,等我画得像你一样好,就能去大城市学画画,然后回来教更多小朋友。"

林凡的鼻尖突然发酸。

他想起十七岁那年,自己缩在血液科病房里,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是杨晨抱着一摞素描本推门进来,说:"我教你画画吧,这样疼的时候,就可以把疼画出来。"

当晚,他和杨晨坐在教室外的草坡上。

银河像撒了把碎星子,落进两人中间的搪瓷缸里——杨晨泡了酥油茶,飘着咸香的奶沫。

"阿吉昨天问我,"杨晨望着远处的雪山,喉结动了动,"说等他长大,能不能像我一样,去帮助更多看不见画的人。"他转头笑,梨涡里盛着星光,"你看,我终于不用再当追光者了。"

林凡碰了碰他的搪瓷缸。

茶沫溅在两人手背,凉丝丝的:"你本来就是光。"

七月的蝉鸣裹着消毒水味钻进病房时,林凡的"病房里的希望"艺术治疗课己经开了八期。

今天是第七期结课日,他站在贴满儿童画的墙前,衬衫第二颗纽扣被汗浸得发深——那是刚才帮小患者调颜料时蹭的。

"我化疗的时候,最害怕的不是疼。"他望着台下二十多双眼睛,其中有双眼睛特别亮——是上周刚入院的急性淋巴白血病女孩,发梢还沾着化疗后的碎发,"是觉得自己像颗被踩进泥里的种子,再也见不到太阳。"

女孩的手指绞着裙角。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连衣裙,是志愿者阿姨送的,胸口别着枚向日葵胸针。

"但后来我知道,"林凡举起自己的左手,腕内侧有道淡粉色疤痕,"疼会过去,泥里也能发芽。

就像你们现在画的每一笔,都是在给心里的种子浇水。"

下课铃响时,女孩是第一个冲上来的。

她的小胳膊圈住林凡的腰,发顶蹭得他下巴发痒:"林老师,我今天画了太阳花。

等我好了,要画更大的,给所有生病的小朋友看。"

林凡弯腰抱起她。

女孩的体重轻得让他心惊,却又暖得像团火:"那你要说话算话。"

"拉钩!"女孩伸出小拇指,指甲盖涂着亮闪闪的粉色,"骗人是小狗。"

九月的风带着桂花香钻进车窗时,林凡靠在陆景泽肩上,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梧桐树。

他们刚从医院回来,后备箱里还装着孩子们送的画——有画着两人手拉手的,有画着向日葵田的,还有张画着"林老师和陆老师永远不分开"。

"你说,我们的故事会不会也变成别人眼中的光?"林凡摸着胸口的向日葵胸针——是那个女孩出院时硬塞给他的。

陆景泽握住他的手,指腹蹭过他腕间的疤痕。

那是去年骨髓穿刺留下的,现在己经淡得像道影子:"会的。

就像晨晨说的,有些故事不会结束,只是换了种方式继续。"

手机在此时震动。

林凡拿起来,是杨晨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阿吉举着幅新画,背景是教室外的雪山和正在盛开的格桑花。

杨晨的声音混着孩子们的笑声传过来:"下个月这边要建新的美术教室,基金会说...可能需要长期驻校老师。"

林凡望着视频里杨晨身后的孩子们,他们举着画纸蹦跳,像群扑棱着翅膀的小鸟。

他忽然想起虎子寄来的向日葵花籽,此刻应该正在公寓阳台的花盆里,攒着劲儿要顶破泥土。

"要回吗?"陆景泽侧头问。

林凡笑着按下语音键:"等向日葵开花时,我们带虎子去看你的新教室。"

风掀起车窗的纱帘,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轻颤。

远处的晚霞像团燃烧的向日葵,将两人交握的手染成暖金色。

而此刻在千里外的雪山下,杨晨望着手机里的回复,指尖轻轻抚过阿吉画的那片向日葵田——那里有三个手拉手的身影,正朝着更亮的远方,慢慢走,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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