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碾过晨雾未散的柏油路,停在警局门口时,林凡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杨晨托着他后腰的手能感觉到,少年的体温比寻常高了些——像块被晒得温热的玉石,却带着病态的虚浮。
"小林?"陆景泽俯身在车门前,指节轻叩车窗。
林凡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抬头,唇角还沾着方才咳嗽时蹭上的薄汗。
杨晨先下了车,转身把人抱下来时,听见陆景泽喉结滚动的轻响。
做笔录的房间飘着陈茶味。
林凡坐在木椅上,指尖无意识着速写本边缘,纸页被磨出毛边。
张警官的钢笔在案卷上沙沙划过,问起管道里的细节时,陆景泽突然伸手按住他搁在桌沿的手背。
"他昨晚没睡。"陆景泽的拇指在林凡腕间轻轻碾了碾,那里的血管细得像根银线,"重点部分我补充。"
杨晨靠在墙角,目光钉在林凡泛青的眼睑上。
少年回答问题时,喉结随着每句话上下滚动,像只努力扑腾翅膀的鸟。
首到张警官合上案卷说"辛苦了",他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把警服袖口都洇湿了一片。
出警局时己近正午。
李明站在台阶下抽烟,见他们出来,把半根烟按在花坛边:"我订了医院附近的餐厅,补补体力。"他扫过林凡发白的嘴唇,又补了句,"医生说你这情况,得吃软食。"
餐厅靠窗的位置,阳光把西人的影子投在原木桌面上。
林凡捧着南瓜粥,勺子在碗里搅出小漩涡:"其实......我昨天在病房画那幅光的时候,突然想到。"他抬眼,眼尾因为发烧泛着淡红,"好多病友和我一样,治疗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要是能有个地方,专门用画画、音乐这些......"他顿了顿,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用这些能摸到人心的东西,陪着他们熬过去。"
陆景泽放下筷子,指节抵着下巴看他。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的亮:"艺术治疗基金会?"
"对!"林凡的眼睛亮起来,连咳嗽都轻了些,"我查过资料,国外有类似的案例,但国内还没成体系的。
要是能......"他声音突然哽住,低头用勺子舀起一颗糯米,"要是能让更多人像我一样,在画里找到点盼头......"
杨晨的筷子"当"地磕在碗沿。
他伸手握住林凡搁在桌角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认识美院的教授,还有几个做公益的画家朋友。"他喉结动了动,"明天我就去联系,他们肯定愿意来。"
李明把眼镜推回鼻梁,手机屏幕在桌下亮着——他刚翻到最新的艺术治疗论文。"我可以整理临床数据。"他说,指节无意识敲着桌面,"之前在研究所时接触过相关课题,补上科学依据,基金会能走得更稳。"
陆景泽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冲众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到窗边接电话。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后背,把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林凡望着那道影子,突然想起昨晚在病房,陆景泽握着他的手说"我家在医疗行业有点资源"时,掌心的温度也是这样,烫得人心安。
"张叔说下午能安排会议室。"陆景泽回来时,手机屏还亮着未读的微信——他刚在家族群里发了条"需要医疗资源支持"的消息。
他拉过林凡的椅子,让阳光避开少年的眼睛,"三点,我们去我爸公司的会客室,把章程框架先定下来。"
下午的会议开了三个多小时。
林凡蜷在沙发里,速写本摊在膝头,把众人的提议画成简笔图:陆景泽的"资金链"是串金币,杨晨的"艺术家联盟"是手拉手的小人,李明的"研究报告"是叠成山的纸张。
夕阳漫进窗户时,他笔下的山尖突然晕开一片模糊——眼前的字开始重影,太阳穴突突地跳。
"小林?"杨晨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林凡这才发现,自己的速写笔掉在地毯上,墨水在纸页晕开块深色污渍。
他想去捡,却被陆景泽先一步捞进怀里。
少年的额头贴上来时,陆景泽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温度比上午更高了,像块烧红的炭。
"是不是又发烧了?"陆景泽指尖颤抖着摸他后颈,那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衣领。
杨晨蹲下来,用手背试他的脸,手指在发抖:"早上在管道里就不对劲......"
林凡想笑,却被突如其来的咳嗽截住。
他蜷在陆景泽怀里,看见杨晨掏出手机时,屏幕蓝光映得眼尾发红。
李明站在落地窗前,阴影里的轮廓有些模糊,只听见他急促地说:"我去开车,后门近。"
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血红色。
陆景泽抱林凡下楼时,少年的头无力地搁在他肩窝,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杨晨跑在前面按电梯,手指在按键上砸出闷响。
电梯门开的瞬间,林凡模模糊糊看见自己速写本最新一页——三个背影后面的金光,不知何时被晕染成了暖橙色,像极了记忆里医院走廊的灯光。
"没事的。"陆景泽的声音裹着颤音,在他耳边炸开,"我们这就去医院。"
杨晨攥着林凡的手跟进来,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渗进来。
电梯数字不断跳动,林凡望着三人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陆景泽今早说的"去看海"。
那时晨雾未散,可此刻他分明看见,金色的光正穿透所有阴云,照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