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州的风,带着高原特有的干燥,呼啦啦地刮过我的耳畔,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期末考试迫在眉睫,我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节奏。
这段时间,我和果果几乎跑断了腿,家访的频率比我以前一个月回家的次数都多。
崎岖的山路,颠簸的摩托车,还有那些藏在云雾深处的彝家小院,都成了我们这段时间最熟悉的风景。
最让我欣慰的是木呷的变化。
一开始,他对于家校合作这事儿,就像老树根一样,又倔又硬,觉得读书没啥用,还不如早点回家帮着放羊。
可自从上次的家长会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对阿呷的学习格外上心。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家访,我走进他家低矮的土坯房,看到木呷正拿着阿呷的数学作业本,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地念叨着题目。
昏黄的灯光下,他粗糙的手指指着那些数字和符号,像是在探索一个未知的世界。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比喝了热乎乎的酥油茶还要舒服。
“木呷大哥,这道题是这样的……”我走到他身旁,耐心地讲解着解题思路。
木呷听得格外认真,还不时地点头,像个小学生一样。
看到他如此积极主动地参与到阿呷的学习中,我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家长开始像木呷一样,积极地参与到孩子的学习中来。
我仿佛看到一颗颗希望的种子,正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期末考试终于来了。
孩子们走进考场,我站在考场外,看着他们认真答题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期待。
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荞麦2班的平均分,竟然比上学期提高了整整二十分!
这简首就是一个奇迹!
我拿着成绩单,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办公室里,我和果果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喜悦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和付出,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王局长来视察那天,天气格外晴朗。
他走进荞麦2班的教室,看着孩子们朝气蓬勃的面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他听到我汇报家校合作的成果时,更是赞不绝口。
“黄老师,你们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这充分证明了家校合作的重要性。”王局长握着我的手,语气中充满了肯定和鼓励。
家长会上,家长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纷纷表示要继续支持学校的教育工作。
看着他们充满希望的眼神,我感到肩上的责任更加重大了。
那天晚上,我和果果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山间的风,轻轻地吹拂着我们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野花香。
“果果……”我刚开口,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上。
“你看……”她指着树上的一只小鸟,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
果果的呼吸轻轻地拂过我的耳畔,像山间最温柔的风。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只小鸟,正依偎在母鸟的怀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撒娇。
“黄升,”果果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那对母子,“我们就像这鸟妈妈一样,守护着这些孩子。”
我转过头,看着她。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比我见过的任何星星都要明亮。
我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了我的胸前。
“是啊,我们是他们的‘鸟妈妈’。”我低声说,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发,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拥有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山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这寂静的山野,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这种甜蜜的氛围,像山泉一样滋润着我的心田。
我能感受到,我和果果之间的感情,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像春雨般润物无声,却又势不可挡。
我们之间的默契,也越来越深,常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然而,喜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一次家访中,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骑着摩托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去几户学生家里家访。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山坡上,将一片片青稞田染成了金黄色。
路边的格桑花,开得正艳,红的、黄的、紫的,像一幅绚丽的油画。
我先去了阿牛家。
阿牛的成绩一首不太稳定,忽上忽下,像坐过山车一样。
他家住在半山腰,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房子,屋顶盖着厚厚的瓦片。
我走进院子,阿牛的父亲正在劈柴,他看到我,脸上并没有露出往常的热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阿牛阿爸,阿牛最近学习怎么样?”我主动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他停下手中的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有些生硬:“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劲。
以前,我来家访,阿牛的父亲总是很热情,拉着我问东问西,恨不得把阿牛的每个小细节都问个清楚。
可今天,他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我耐着性子,继续问:“阿牛阿爸,您最近有没有督促阿牛学习啊?期末考试的成绩,您也看到了,阿牛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他把斧头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了我一跳。
“黄老师,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老师,就知道让我们家长管孩子,你们自己干啥去了?我家阿牛,放学回来还要帮着干农活,哪有那么多时间学习?”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我连忙解释:“阿牛阿爸,我知道你们很辛苦,但是……”
他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但是什么但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见谁饿死!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出来打工挣钱!”
类似的情况,又在另外几户学生家里上演。
虽然没有阿牛父亲表现得那么激烈,但他们的眼神和语气中,都透露出一种抵触和不信任。
我心里越来越沉重,像压了一块巨石。
我意识到,虽然家校合作取得了一些成效,但要让所有家长都真正理解和支持,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我原以为,只要成绩提高了,家长们自然会改变态度,可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回到学校,我把家访的情况告诉了果果。
她听完后,眉头紧锁,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黄升,”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还是太乐观了。”
我点点头,心情沉重。
我知道她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忽略了一些问题。
这些家长的观念,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而且,他们对教育的理解,也和我们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果果,你说……”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困惑。
果果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坚定:“是不是有些家长开始排斥了?他们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