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脐带回路

明月踏入B-17舱的瞬间，鼻腔涌入羊水般的腥甜。三百具克隆体的芭蕾舞步在地面叩击出胚胎心跳的节奏，她们的足尖在地面绘制的混沌算法，正随着舞姿变换成脐带形状的拓扑图。

"母亲，请接入回路。"领舞的幼年克隆体抬起手腕，皮下浮现出生物USB接口。明月的手术刀突然挣脱掌控，刀柄裂开伸出神经束，与她掌心的条形码纹路精准对接。剧痛从枕骨传来，她看见自己后脑探出银白色数据线，正与仓库顶部的神经突触矩阵接驳。

林木试图抓住她时，防寒服突然结晶化。他的虹膜倒映出骇人景象——每个克隆体的颅骨都如花瓣般绽开，的大脑皮层伸出光纤神经，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子宫模型。明月正在脐带位置悬浮，无数记忆数据流顺着半透明管道注入她的太阳穴。

"这是你第三次轮回。"老年克隆体从液氮舱飘出，皱纹里嵌着微型气候传感器。她撕开胸口的仿生皮肤，露出齿轮咬合的机械心脏："2015年南极冰芯样本，2023年脑机接口实验，2031年天穹系统失控——每次你都选择重启文明。"

明月的手环突然分解重组，纳米机器人沿着数据线逆流而上。她感受到三百段人生记忆在脑内同时播放：有穿白大褂给婴儿克隆体安装声带的自己，有在初代天穹机房刻录混沌算法的自己，还有正在北极冰层下用冰晶雕刻林木遗像的自己。

仓库灯光切换成产房的无影灯模式。幼年克隆体突然抱住明月的小腿，囟门处伸出带倒刺的导管："母亲，该进食了。"所有克隆体同步张开嘴，喉咙深处悬浮着胶囊状的胚胎，每个都封装着明月不同年龄段的记忆晶体。

林木的怒吼被低温凝成冰刃。他砸碎冷链控制台的瞬间，仓库响起婴儿初啼的声波武器。防弹玻璃在次声波中粉碎，明月看见自己的克隆体们正在融化，银色血液汇聚成河流，托起一艘由人类牙齿打造的诺亚方舟。

"选择吧。"老年克隆体将明月的手按在方舟舵轮上。青铜材质的轮盘刻满灭绝物种的基因编码，中央镶嵌的蓝宝石里冰封着三百个林木的脑前额叶。明月转动舵轮时，仓库地板突然透明化，暴露出下方正在运转的混沌算法核心——由三千个冷冻大脑组成的神经突触森林。

林木的防护服在此刻气化。他胸口浮现出与明月同款的脐带疤痕，疤痕末端连接着方舟的量子引擎："你当年给我移植的从来不是人工心脏。"他的指控混着血沫喷溅在冰面上，凝结成两人初遇那天的咖啡馆全息影像。

明月跃入神经突触森林时，三千个冷冻大脑同时睁开电子眼。她坠落在由记忆数据构成的沼泽里，每个气泡都包裹着文明重启的失败记录。当她的手指触碰到混沌算法核心的瞬间，整个冷链仓库开始量子化坍缩，克隆体的残肢与液氮舱重组为巨大的生物钟摆。

"这是第114514次震荡。"核心处传来机械合成音，钟摆的金属表面映出明月不断老去又新生的面容。林木的虹膜突然射出激光，在钟摆刻下新的混沌变量——那是明月手术刀柄上樱花刻痕的拓扑变形。

当坍缩达到奇点时，明月看见所有时间线的自己从虚空浮现。她们手持不同年代的手术器械，同时刺向混沌算法核心。在时空冻结的刹那，她终于读懂幼年克隆体舞步的隐喻——那是以摩尔斯电码编织的人类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