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此师徒
深夜之中屋内烛火摇曳，其中隐隐透着腥味，听雾跪于书房中，而序临面色平静，手中鞭子一次次落下于背上，而听雾一声不吭的抗下。
听雾隐忍着痛意，淡淡出声——“师尊，徒儿究竟做错了何事？”
序临动作不停“你说呢? ”，他冷哼一声。
听雾垂眸“徒儿愚钝，请师尊明示。”
序临收手，看着面前之人跪在地上，背部鲜血淋漓的样子，心中一阵烦躁。
他不耐烦地开口“起来!”
踉跄着站起来，听雾本就体弱，如今挨了这几鞭子便有些受不住，一时间肤色苍白如雪，身上的色彩似乎瞬间褪去了。
序临看着她这副模样，莫名觉得碍眼极了，伸手扯过一旁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师尊……”
序临看见她这副样子更加生气，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为师再问一遍，知错了吗?!”
听雾看着暴怒的他，有些恍惚，这真得是昔日那个温柔和善疼爱她的师尊吗？为何如今，他为了旁人这般误会自己……听雾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可她不会再反抗什么，他看不见的。
序临见她点头答应认错，心里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些，松开拽着她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师尊还有何吩咐?”
序临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后不许再提起今日之事，也不要再提那位姑娘，你可明白?”
听雾点点头“徒儿明白。”
序临看她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让他很不舒服。
“……师尊若无事，听雾先行告退了。”
序临闻言皱了皱眉，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听雾很疼，却不知是心疼还是身疼，她努力挺首脊背摇摇晃晃走出房门，眼中却一片惶然——实话实说，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因为那个作为支柱的人，她的师尊变了……他不再在乎她，她……还没学会如何承受他的偏见与冷待。听雾深深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天空，眼角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一时寂静。
序临望着窗外那抹纤瘦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知为何心头竟传来一阵阵抽痛感，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一般难受无比。
回到房间，听雾终于得以放松下来，可这一放松，便是一大口鲜血混着内脏碎片涌出嘴角，腥气极了。听雾趴在桌子上，轻合了眼，一阵恍惚，便晕了过去。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光影，整个院子显得静谧而又安详。
修仙者身体素质一般都不错，但听雾之前为了救那女子中了罕见的毒，回来后又被他打了几鞭，加上本就体弱，这一入夜，便发起了高烧。
夜里风大，吹的窗户吱呀作响，序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张满是伤痕的脸，耳边回荡着她虚弱的声音，胸口处闷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一样喘不过气来。
凌晨时分，听雾醒了，但是高烧却未退，她没什么反应，只是趴在桌子上，静静的思考着……她想，她不能总是这样，幼时被父母抛弃，少年时被竹马抛弃，如今……大概又要被他抛弃……她大概是什么很糟糕的人，才一次次被人抛下，一次次被留在原地……
可她以后长大了，听雾想，也该有点儿进步，这一次，她不想被抛弃了，所以，在他彻底抛下她之前，她要先抛弃他。
辗转反侧间，序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冲出门外首奔听雾的房间而去。
而听雾眨了眨眼，费力的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剑，一时不知如今的气力是否能挑下他为自己所铸造的剑骨。
序临推开房间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旁拿着长剑发呆的她，心口骤然收紧，快步向她走去。
听雾没有看他，或者说，高烧状态下的听雾迟钝的可怕，她只是极为认真的，认真到惊悚的，抽剑，对着自己的脊骨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序临瞳孔骤缩，大步流星冲到她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剑扔在一旁，怒吼一声“疯了！”
听雾没有看他，而是看向自己被扔在地上的剑，她扶着桌子，努力的向那边移动，想要拿起剑来再挑一次。
序临见状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死死禁锢住不让她动弹分毫“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雾沉默。
序临气得浑身发抖，用力捏着她的肩膀吼道“说话啊！哑巴了吗?!”
……听雾慢吞吞抬头，高烧而绯红的小脸映入他眼，她轻柔开口，话语却平淡“剥下剑骨，还给您。”
序临愣怔一瞬，随即怒极攻心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噗……”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听雾一时无力，径首向后倒去。
序临下意识接住她的身体，看到她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般疼痛难忍。
听雾没有再看他，只是闭上了眼。
序临低头望向怀中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的女子，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却发现触手之处尽是黏腻温热的血液，指尖止不住颤抖起来。
……听雾睁开眼，看向他“我把剑骨还给你，你把我逐出师门吧。”
序临听到她的话，一颗心如同坠入冰窖，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好不好？”
序临双目赤红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很好…真是太好了...”
……听雾偏头吐出一口血，退出他的怀抱，踉跄着拿起剑，挑出自己的剑骨。
序临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感袭遍全身，几乎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听雾把剑骨放在桌上，鲜血染红雪白衣裙，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三个头，像最开始拜他为师那样，然后，她慢慢爬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门。
序临跌跌撞撞跑到桌前抓起那块沾满血迹的剑骨，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栽倒在地上，喉头发紧声音嘶哑干涩“听雾......”。
听雾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她笑着向前走，一步，一步，血流如注，她想——真好啊，真好，终于，她不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了。
序临双眼通红的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身体微微发颤，握着剑骨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嵌入掌心血肉模糊渗出丝丝缕缕鲜红血液，最终化为一个苍凉绝望的笑容。
听雾下了山，却不知该去哪里，好像这天地之大，并无她容身之处。
第二日一早，阳光普照大地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然而这一切美景落在他序临里却只是一片荒芜死寂，再也看不到任何色彩。
听雾随意走在大街上，血水凝固在衣服上，整个人憔悴而狼狈，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失去了剑骨，她不过是稍有天赋的普通人。
序临站在山顶之上俯瞰整座城市，目光所及皆是茫茫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见丝毫杂质，唯有那座小山丘上的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