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瑶将缰绳抛给宫门侍卫时,指尖还残留着银杏叶那凉丝丝的触感,凉意顺着指尖蔓延,提醒着她即将面对的重重挑战。
穿过九重宫阙的夜风如一头无形的猛兽,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卷起她玄色披风,那披风猎猎作响,腰间青铜虎符与佩剑相撞,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惊飞了檐下栖鸟,鸟儿扑棱着翅膀,发出惊恐的鸣叫。
御书房内,浓郁的龙涎香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那香气厚重而刺鼻,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启渊坐在鎏金蟠龙案后,手中暖玉珮在摇曳的烛火下流转着血色暗纹,那暗纹在跳跃的火光中时隐时现,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李相垂手立在右侧,眼角余光扫过冯若瑶沾着尘土的战靴,喉间溢出声几不可闻的冷笑,那冷笑如一丝阴寒的风,悄然划过空气。
“北境八百里加急,说冯将军扣着粮草不发?”赵启渊推开案头奏折,青铜镇纸撞在青玉笔山上,“哐当”一声脆响,惊得李相肩头微颤。
冯若瑶单膝触地,甲胄与金砖相碰,发出清脆的脆响,这脆响如同一把重锤,稳稳地压住了更漏那滴答滴答的声音。
此时,冯若瑶心中满是对官场腐败的愤怒,她深知北境将士正面临着缺粮的困境,责任感在心中熊熊燃烧:“臣在沧州粮仓查出三百石霉米,押粮官周焕书房暗格里藏着三张地契——皆在宰相大人故里潞州。”
李相手中笏板哐当落地:“陛下明鉴!老臣侄儿上月刚在潞州购置田产......”“李相可知那些田契盖的是兵部勘合印?”冯若瑶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的账册,触手间能感觉到账册纸张的粗糙,墨迹间还沾着干涸的血痂,仿佛在诉说着背后的血腥与黑暗,“押粮队七名证人现拘在羽林卫值房,其中两人供认收过相府管事银票。”
赵启渊指尖划过账册上暗红的血指印,烛火在他眉间投下深深阴影。
他的心中,对北境局势的担忧如同潮水般翻涌,而对冯若瑶的信任,又让他坚定了支持她的决心。
李相突然扑跪在地,额角重重磕在龙纹砖上:“老臣管教无方,但冯将军扣押军粮贻误战机是真!北境若失守......”
“北境半月前便该收到这批粮草。”冯若瑶解下腰间皮囊,发霉的粟米混着砂砾倾泻在御案,那发霉的味道刺鼻难闻,“敢问李相,让将士们嚼着掺砂的米上阵杀敌,便是您所谓的‘不贻误战机’?”赵启渊突然抬手碾碎一粒砂石,金砖地面溅开三滴血珠——是藏在砂中的铁蒺藜碎片。
李相在地的瞬间,冯若瑶看见帝王眼底腾起的杀意,比她曾在尸山血海中见过的更森寒。
五更鼓响时,那鼓声沉闷而有力,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羽林卫的铁靴声踏碎了宫道薄霜,“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冯若瑶立在丹墀下整理护腕,听见身后传来布帛撕裂声——李相被拖出宫门时,绯色官服勾断了廊柱旁的金丝灯穗,那撕裂声如同一声尖锐的警报。
三日后,户部银印落在军粮调令上。
王尚书将虎符铜契交给冯若瑶时,特意在铜匣夹层塞进半块烤饼:“按将军吩咐,十万石粮分存三处中转仓,弓弩箭镞今夜子时从武库发出。”
校场点兵那日,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整个校场,新麦的清香在晨雾里悠悠浮动,那香气清新而宜人。
冯若瑶策马穿过正在装卸粮车的兵士,马蹄声“哒哒”作响,她听见两个小卒捧着雪白米粒哽咽:“三年了,头回见到不带砂的军粮。”她握缰绳的手紧了紧,甲胄下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疼痛如同一根细针,不时地刺着她。
暮色染红西郊演武场时,那红色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映照着整个大地。
冯若瑶在点将台上举起青铜酒樽,酒液在酒樽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十万将士举着火把的阵列照亮她战袍上的箭痕,那箭痕在火光的映照下,比漫天星河更灼目。
“此去北境八百里,凡欺我同胞者——”酒液泼进篝火的刹那,“轰”的一声,火焰猛地蹿起,山呼海啸般的“杀”声震落了城头积雪,那声音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势不可挡。
将军府最后两盏灯笼亮起时,昏黄的灯光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冯若瑶正在擦拭玄铁剑,剑身冰冷而光滑,映出窗外半轮残月,那残月如同一把银色的镰刀,也映出突然出现在院墙外的明黄仪仗。
她动作微顿,宫灯暖光己铺满青石阶,夜风送来熟悉的龙涎香混着某种清苦药香,那香气若有若无,撩拨着她的心弦。
剑鞘扣上玉带的轻响惊动了檐角铜铃,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冯若瑶望着镜中自己未着甲胄的模样,将平日束发的银冠换成了素色缎带。
廊下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她伸手推开雕花木窗,那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正看见值夜亲兵握着半块虎符匆匆穿过月洞门——那是御前禁军才用的玄铁虎符。
赵启渊身着玄色便服立在廊下,腰间蟠龙玉佩缠着褪色的平安结。
冯若瑶注意到他袖口沾着朱砂,显然是连夜批阅奏折后首接出宫。
“北境探子来报,羯人换了新首领。”赵启渊从怀中取出羊皮地图,触手间能感觉到地图的粗糙与陈旧,边角磨损处用金线重新缝过,“三日前李相嫡子调任洛州都督,那里囤着西大营半数粮仓。”冯若瑶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河道:“陛下让臣带走的十万石军粮,实际是十五万?”鎏金烛台爆开灯花,“啪”的一声轻响,映得帝王眼瞳幽深如墨。
门外传来亲兵换岗的脚步声,惊飞了栖息在兵器架上的夜枭,夜枭发出尖锐的叫声。
“朕己命王尚书重编户部黄册。”赵启渊解下玉佩放在案头,缠着金丝的穗子扫过冯若瑶未合拢的兵书,“此去若遇变故,持此玉符可调用燕山十二关守军。”冯若瑶握剑的手顿了顿。
三年前先帝赐婚时,这枚玉佩曾随圣旨一同送进将军府,又被她连夜退回尚书台。
如今龙纹凹槽里填着暗褐色的血渍,像是经年累月出的印记。
五更梆子敲响时,那梆子声清脆而响亮,亲卫抬来最后两箱箭矢。
赵启渊突然抓住她正在系披风的手腕,虎口处的茧子擦过腕间旧伤,那摩擦带来的疼痛让她微微皱眉:“当年先帝将你扣在京城当人质......”“陛下在沧州洪灾时斩了八个贪官。”冯若瑶抽出手整理护甲,铁片碰撞声盖过骤然急促的呼吸,“昨夜户部送来二十车止血药,比兵部账目多出三车。”
晨雾漫过院墙时,朱雀大街己挤满送行的百姓,那喧闹的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冯若瑶策马经过茶楼,听见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且说那女将军剑指奸相,御前抖落的砂石里藏着带血的铁蒺藜!”三声号炮震落城头薄霜,那炮声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十万大军开拔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冯若瑶回望逐渐缩小的城门,掌心玉佩还残留着余温。
亲卫统领突然纵马靠近,递上盖着六道火漆的密函。
与此同时,京城西南角的破败祠堂里,李相摘下斗篷露出暗紫官服。
烛光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映着供桌上染血的密信,火漆印赫然是羯人部落的狼头图腾。
“告诉阿鲁罕,他们要找的燕山关布防图,在冯若瑶亲卫的铁甲夹层里。”李相将蜡丸交给黑衣人,枯槁的手指捏碎祭祖的香烛,“黄河凌汛将至,本相倒要看看,十万石粮草怎么飞过断桥。”
七日后,北境军帐飘起细雪,那雪如白色的精灵,纷纷扬扬地飘落。
寒冷的北风如一头咆哮的野兽,猛烈地吹动着军帐,发出“呼呼”的声响。
帐内的将士们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脸上露出疲惫与紧张的神情。
冯若瑶盯着沙盘上移动的旗标,突然接到斥候急报——燕山关外发现羯人游骑,而本该昨日抵达的运粮队至今杳无音讯。
她解开披风甩在案上,玉佩金穗扫过标注着“洛州”的粮仓标记。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亲卫捧着沾雪的信筒冲进来。
冯若瑶捏碎冰封的火漆,北境布防图的边角隐约可见半枚狼头烙印。
她抓起佩剑冲出营帐时,望见远处山隘腾起的黑烟正顺着朔风漫过旗杆,像极了三年前困死她三千亲兵的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