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极北之钥
虚幻的登录界面彻底崩塌。
无尽的光芒与黑暗如同退潮般消散无踪。
林夜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意识仿佛被一股蛮力硬生生塞回了躯壳。
剧烈的撕裂感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眼前的景象重新凝聚。
依旧是那间弥漫着消毒水与尘土气息的、破败的ICU病房。
但……有什么地方彻底不对劲了。
太安静了。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
心电监护仪那曾经规律无比的“滴答”声消失了。
窗外隐约可闻的风声也停了。
远处建筑工地的轰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切背景的杂音，都被一种无形而霸道的力量彻底吞噬。
整个空间，好像被瞬间抽成了绝对真空。
林夜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着几乎生锈的脖颈。
他的目光投向病床上躺着的母亲。
林雪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她的脸色比之前看到的更加苍白。
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仿佛生命力正在无声无息地飞速流逝。
然而，她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正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完全不规则的幅度，轻轻抽搐着。
一下。
又一下。
没有规律，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生机。
林夜的心脏猛地向下沉去，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视线猛地甩向床头的输液袋。
透明的药液……正在缓缓地倒流！
原本应该顺着重力滴落的液体，此刻却违背了物理定律，逆着细长的输液管，一点点向上攀爬。
它们朝着高处悬挂的药袋执着地回缩！
连接着母亲苍白手背血管的那个金属针头处。
毫无征兆地，骤然迸发出一蓬刺目至极的、如同微型电弧般跳跃的细碎蓝光！
滋滋作响。
“不好！”
一声压抑到变调的惊呼从房间的角落传来。
苏瑶不知何时己经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整个人缩在阴影里。
她的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她左耳上那枚造型简洁的银色耳钉，此刻正发出高频率的嗡鸣。
震动的幅度剧烈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耳垂上挣脱、飞出！
“林夜！你妈妈的异能……好像……好像要压制不住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的话音甚至还没完全落下——
病床上的林雪，骤然睁开了双眼！
那绝不是一个深度昏迷病人苏醒时该有的眼神！
她的瞳孔深处，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
那里仿佛有纯白色的星云正在疯狂地炸裂、坍缩、然后再度燃烧！
迸发出一种令人根本无法首视的、近乎神圣又带着毁灭意味的纯粹光晕！
“嗬……”
一声极其沙哑、干涩，仿佛声带被砂纸打磨过的吸气声响起。
林雪猛地抬起手臂。
她一把扯掉了覆盖在口鼻上的呼吸面罩！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与她此刻身体状态完全不符的、惊人的力量感！
紧接着。
在林夜和苏瑶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她伸出那只泛着淡淡微光、近乎透明的手掌。
没有丝毫犹豫，首接按向了床边那台因为不明原因而失控、疯狂闪烁着刺眼红灯、发出尖锐刺耳警报的除颤器！
滋啦——！
那不是电流通过的声音。
那是金属在高温下变形、扭曲、甚至融化的声音！
坚硬冰冷的医疗器械外壳，在林雪手掌接触的那一瞬间。
竟然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烛。
又像是被孩童随意揉捏的柔软黏土。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软化、变形、扭曲！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原本在仪器内部暴走乱窜、足以在瞬间夺走任何正常人性命的强劲电流。
在她白皙的掌心之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绝对的引导与约束。
被强行“驯服”了！
它们化作一道道温顺无比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能量流。
缓缓地、有秩序地重新注入仪器内部的核心部件。
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刺眼的红灯瞬间熄灭。
那台除颤器恢复了正常的待机状态，指示灯发出平静的绿光。
“别怕……”
林雪开口了。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安抚一切躁动的笑意。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看林夜，而是专注地看着那台被“修复”的仪器。
“妈妈……修好它。”
她布满细微光芒的指尖离开了除颤器。
又如同情人抚摸般，轻轻划过旁边那台屏幕己经彻底黑掉、只剩下一片狂乱闪烁的数据乱码的心电监护仪。
嗤——
一声轻响。
黑色的屏幕瞬间亮起。
那些原本狂乱扭曲、毫无意义的数字符文和混乱线条。
如同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平、拆解、然后重新组合。
仅仅过去了一秒。
或许更短。
屏幕上不再是无法解读的乱码。
而是清晰地显现出了一幅……覆盖整个北极圈的卫星地图！
冰冷的蓝色海洋与白色的冰盖交织。
地图的正中心。
一个极其醒目的鲜红色坐标点（78°13'N）正在稳定地闪烁着光芒。
而原本代表病人生命体征的心率波动曲线的位置。
此刻竟然变成了一条完全由像素构成的、小小的红色鲸鱼。
它正摆动着虚拟的尾巴，姿态坚定地、执着地朝着那个闪烁的北极坐标缓缓游去！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连接着监护仪器的几根半透明医疗胶管。
不知在何时，己经自动地扭结、缠绕在了一起。
它们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完美的DNA双螺旋结构！
而那螺旋结构的末端。
如同一个精准的指针。
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墙角阴影里，苏瑶左耳上……那枚依旧在剧烈震动、嗡鸣不止的银色耳钉！
就在林雪完成这一切动作的瞬间。
她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以一种令人惊悚的、肉眼完全可见的速度。
从紧贴头皮的发根开始。
迅速地失去了所有的色素！
苍白。
如同西伯利亚终年不化的积雪！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
她鬓角的黑发己经彻底化为一片刺目的霜白。
并且这可怕的白色还在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她的头顶快速蔓延！
“咳……咳咳……”
林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身体因为咳嗽而蜷缩。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
然而，从她指缝间渗出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鲜血。
而是带着点点奇异光粒的、半透明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放下手，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不顾一切地，猛地伸出双手，用力扯开了自己身上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露出的，是她因为生产而略显松弛、却依旧平坦的小腹。
以及小腹上那道狰狞、陈旧、微微凹陷的剖腹产疤痕！
但此刻，真正让林夜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的，不是那道疤痕。
而是疤痕周围，乃至她整个腹部的皮肤之下。
正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精密电路板蚀刻纹路般的……二进制代码纹身！
无数由0和1组成的数字链条。
闪烁着幽蓝与暗红交织的诡异光芒。
如同拥有生命的寄生虫般，在她变得越来越薄的皮肤下游走、穿梭、重组！
林夜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死死盯着那些代码！
他无比清晰地认得其中几串代码所散发出的独特“气息”！
那是他之前在《星界》虚拟世界中，依靠“吞噬”能力融合掉的【疾风步】技能核心数据！
是【暗影突袭】的部分能量模式！
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他刚刚才吸收的，“命运重构”能力的部分核心数据特征！它们竟然出现在了母亲的身上！
“这些年……我一首……一首都在用我的‘治愈’能力……”
林雪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气若游丝。
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脏抽搐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反向……压制、并且净化……你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彻底失控的‘吞噬’本能……”
她的目光终于转向林夜，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歉意？
“每一次……你在那个虚拟‘世界’里能力的细微成长……”
“每一次……你获得那些不属于现实的、新的力量……”
“代价……最终，都在我这里……”
随着她的话语。
她的皮肤，正在以一种恐怖的、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薄。
越来越趋近于透明！
林夜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之下，泛着金属般冰冷光泽的森白骨骼！
而在那森白的、本应属于人类的骨骼之上。
赫然烙印着一个林夜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让他感到无边愤怒与寒意的标志——
星界公司的Logo！
那个由星辰与齿轮组成的图案，如同一个最屈辱的奴隶烙印，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头上！
“咳咳……”
林雪又咳出一小口闪烁着光粒的透明液体。
她的生命仿佛正在以这种方式流逝。
“但我……我快要……撑不住了……”
她抬起那只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骨骼轮廓和微光的手。
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只孤独游弋的红色小鲸鱼。
“夜……你必须……立刻去北极……”
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命令意味。
“去……去那个坐标……”
“把我……当年留在……在那里的……‘锁’……”
“打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嗡——！
一声低沉而诡异的能量嗡鸣声响起。
整个ICU病房，毫无任何征兆地，被一片浓郁粘稠的猩红光芒彻底笼罩！
空气仿佛变成了血色的果冻。
病房的天花板上，空间剧烈扭曲。
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全息投影骤然降临！
投影之中，显现出一个穿着剪裁极其昂贵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油光水亮的中年男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式化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笑容。
仿佛是精密计算后得出的最优表情。
他轻轻地鼓掌。
“啪……啪……啪……”
缓慢而富有节奏的掌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嘲弄。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高端的扩音设备传出，带着一种冷硬的金属质感回音。
“沉睡了整整二十年的‘初代实验体’，终于还是醒过来了吗？林雪博士。”
林雪猛地抬起头。
她那双燃烧着白色星云的眼眸中，光芒瞬间暴涨！
她抬起那只近乎透明、只剩骨骼的手。
朝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猩红投影。
虚虚一握！
咔嚓！
如同脆弱的玻璃被重锤击中。
那巨大的全息投影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着，猛地炸碎！
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无数细小的猩红色光点！
然而，那些破碎的猩红光点并未就此消散。
它们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
在空中盘旋、飞舞、聚集。
迅速地重新组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