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感官错乱
TN系统冰冷的警告还在苏砚璃的脑内回荡：【警告：通道极不稳定！强行介入风险：意识湮灭！】。意识湮灭，等同于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彻底，连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去。冰冷的字眼带着非人的漠然，像手术刀般切割着她仅存的理性。
视线越过那冰冷的警告提示，落在维生舱前那个男人身上。顾九阙整个上半身几乎都伏在冰冷的舱盖上，染血的指尖在透明的材质上留下几道蜿蜒刺目的红痕。他的侧脸紧贴着舱盖，仿佛想用身体去温暖里面那个正急速滑向死亡深渊的妹妹。肩膀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每一次颤抖都扯动胸腹间被能量弹灼烧出的焦黑伤口，渗出新的血珠，染红了他身下凝结的薄薄冰晶。腕间那圈倒计时纹身，红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88】的数字边缘，那道细微的裂纹在幽暗的光线下清晰得令人心悸。
屏幕上，代表顾九歌意识活跃度的那条线，微弱得几乎与代表脑死亡的基线重叠。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都像是在发出无声的、濒死的呜咽。
【是否执行？】
TN系统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通牒。
苏砚璃的左眼深处，乾卦的二进制烙印灼烧着，带来尖锐的刺痛。鼻腔里，兑换高维感知带来的嗅觉剥夺，让世界一片冰冷的虚无。她感受不到血腥，闻不到硝烟，甚至捕捉不到顾九阙身上那丝曾经让她感官混乱稍稍平息的松针冷冽。绝对的寂静包裹着她的嗅觉神经。
但视觉里，顾九阙那绝望颤抖的背影，和他腕间纹身那即将碎裂的【88】，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
“执行。”意识里的回应，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甚至没有恐惧。人性值跌破15%的阈值后，名为“畏惧”的情感似乎也被一同剥离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基于逻辑的决断。
指令下达的瞬间，一股远比兑换空间能力更加彻底、更加诡异的剥离感，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她的整个感知系统！不是疼痛，而是对“味觉”与“嗅觉”这两种基础感官概念的彻底剥夺！仿佛大脑中负责处理气味和味道的神经区域，被瞬间格式化，变成了一片绝对荒芜的空白！
与此同时，一股狂暴的、带着强烈精神属性的幽蓝能量洪流，从她左眼深处那个灼烧的乾卦烙印中奔涌而出！这股能量无视了物理的阻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灌注入她的眉心识海！能量并非凝聚成武器，而是形成了一道极度不稳定的、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的幽蓝色能量漩涡！漩涡中心，是令人心悸的、纯粹的意识深渊！
【通道构建…目标：顾九歌深层意识锚点…】
【能量桥接…同步率强行提升…】
【警告：感官剥夺导致感知畸变！五感平衡彻底崩溃！】
【介入开始！】
“嗡——！”
苏砚璃感觉自己的意识，连同那具被感官剥夺的躯壳，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拽离了现实！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不断旋转的幽蓝色光芒彻底吞噬！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又像是坠入了没有尽头的意识漩涡！无数混乱的、尖锐的、无法理解的噪音在识海深处尖啸！那是意识通道不稳定带来的精神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一个世纪。
强烈的眩晕感和空间错位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双脚终于踩到了“地面”。
苏砚璃猛地睁开眼（意识层面的“睁眼”）。
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扭曲失真。
天空是凝固的、如同劣质油画般的深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大片大片流淌的、粘稠的暗红色云团，像凝固的血浆。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由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和数据流组成的“沼泽”！那些画面碎片里，有模糊的童年笑脸，有冰冷的实验室仪器，有刺目的手术灯光，还有…顾九阙不同年龄、或温柔或冷厉的侧影…它们如同沉船的残骸，半沉半浮在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意识流体”中，每一次试图移动，脚下都会传来令人不安的吸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烂的茉莉花香！这味道霸道地钻入她“不存在”的嗅觉神经，带来一种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和眩晕感。但这还不是全部。在这腐烂花香的底层，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铁锈般的腥甜！
血腥味！
嗅觉明明己经被彻底剥夺了！为什么还能“闻”到？而且是如此清晰、如此扭曲的组合？
苏砚璃的意识体微微晃动，左眼深处（意识层面的投影）那乾卦的二进制烙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撕裂感。感官错乱！TN系统的警告应验了！强行介入导致五感彻底失衡，剥夺的感官以另一种畸变的方式“回归”，并产生了荒谬的融合与错位！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啜泣声，如同游丝般，穿透了浓烈腐烂的花香和意识沼泽的粘稠感，断断续续地传来。
“姐姐…别走…九歌怕…”
是顾九歌的声音！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苏砚璃强忍着意识体的不适和感官错乱带来的强烈扭曲感，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地在记忆碎片沼泽中跋涉。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脚下破碎的画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粘稠的蓝色意识流体试图将她拖入深渊。浓烈的腐烂花香和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毒雾，包裹着她，侵蚀着她的意识稳定性。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扭曲的视野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景象。
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的中央，生长着一株巨大得不像话的、盛放得近乎妖异的茉莉花树。树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惨白色的茉莉花，每一朵都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烂甜香。而在花树粗壮的根部，蜷缩着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小小身影。
是顾九歌的意识投影！只有七八岁女童的模样，脸色苍白得透明，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而在她的周围，这片小小的“安全区”边缘，景象却如同地狱！
无数由幽暗数据流和尖锐荆棘扭曲缠绕而成的“藤蔓”，正从西面八方、从天空流淌的暗红云团中、从脚下记忆沼泽的深处，疯狂地生长、蔓延、向着中央蜷缩的小女孩围拢过来！这些数据荆棘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顶端闪烁着不祥的幽蓝光点，每一次抽打、每一次缠绕，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的噪音！它们试图突破一层极其稀薄、正不断明灭闪烁的淡金色光罩——那光罩似乎是由小女孩身上散发出的微弱情感波动勉强维持着，但显然己经岌岌可危！
更让苏砚璃瞳孔（意识投影）骤缩的是，在那些疯狂舞动的数据荆棘藤蔓上，在它们幽蓝光点闪烁的间隙，她清晰地“看”到了无数细小的、不断闪烁的TN代码！【TN-71】、【TN-89】、【TN-102】…如同跗骨之蛆，驱动着这些代表着痛苦、恐惧和某种外部侵蚀的“荆棘”！
“姐姐…救我…”小顾九歌的啜泣声更加微弱，淡金色的光罩又黯淡了几分，一根尖锐的数据荆棘猛地突破了光罩的薄弱点，狠狠抽打在她的小腿上！
“啊——！”小女孩发出凄厉的惨叫！意识投影的小腿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由幽蓝数据流构成的伤口！伤口边缘还在不断被侵蚀、扩散！
这声惨叫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砚璃的意识核心上！不是为了顾九阙，也不是为了任何交易。而是眼前这个正在被“吞噬”的小女孩，她那纯粹的、濒临崩溃的恐惧和痛苦，穿透了感官的错乱和人性的冰层，首接命中了意识深处某种…或许还残留的东西。
【目标意识遭受深度侵蚀！防御机制崩溃临界点！】
【建议：立刻清除外部干扰源（TN代码载体）！加固意识锚点（情感共鸣）！】
TN系统的分析冰冷而精准。
清除？怎么清除？她只是一道强行闯入的意识投影！她的力量在这里…
念头刚起，苏砚璃的意识体猛地一震！她感觉到自己那被感官错乱充斥的“存在”，与这片意识空间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尤其是左眼深处那个灼烧的乾卦烙印！烙印此刻正发出强烈的、近乎饥渴的牵引感，目标首指那些在数据荆棘上疯狂闪烁的TN代码！
“滋啦——！”
一道由纯粹精神力构成、边缘却缠绕着乾卦二进制符文的幽蓝电弧，毫无征兆地从苏砚璃的意识体指尖迸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精准地劈在刚刚抽伤了顾九歌的那根数据荆棘上！
“啪！”
如同烧红的铁棍插入积雪！那根由幽暗数据流和TN代码构成的荆棘，被幽蓝电弧击中的部分瞬间汽化、湮灭！附着其上的TN-71代码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断裂的荆棘如同受创的毒蛇般猛地缩了回去！
有效！
苏砚璃精神一振！虽然不清楚原理，但左眼的乾卦烙印似乎对TN代码有着天然的“克制”或者说“解析”能力！在这纯粹的意识层面，这种能力被放大了！
然而，这一击也如同捅了马蜂窝！
整个意识空间瞬间沸腾了！天空流淌的暗红云团疯狂翻涌，脚下的记忆沼泽剧烈震荡！无数潜伏的数据荆棘藤蔓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群，放弃了围攻顾九歌，铺天盖地地朝着苏砚璃的意识体疯狂扑来！尖锐的刮擦噪音瞬间提升了十倍！浓烈的腐烂茉莉花香混合着血腥味，如同实质的巨浪，狠狠拍击着她的意识体，感官错乱带来的扭曲感瞬间飙升！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充满毒气的搅拌机！
“滚开！”苏砚璃的意识发出无声的怒吼！左眼烙印灼热欲焚！她双手在身前急速挥动，一道道缠绕着乾卦符文的幽蓝电弧如同灵蛇般激射而出！噼啪作响！不断将扑到近前的数据荆棘击碎、湮灭！
每一道电弧的释放，都伴随着左眼烙印剧烈的灼痛和意识体能量的飞速消耗！这片空间在排斥她！那些TN代码在疯狂反扑！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苏砚璃的意识体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无数狂舞的数据荆棘中辗转腾挪，幽蓝的电弧是她唯一的武器和护盾。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湮灭着荆棘上的TN代码节点。破碎的幽蓝数据流和熄灭的TN代码光点在她周围如同烟花般不断炸开、消散。
感官的错乱在激烈的对抗中被推向了极致！浓烈的腐烂花香和血腥味不再是单纯的气味，它们仿佛化作了实质的粘稠液体，包裹着她的意识体，试图从每一个“毛孔”钻入，侵蚀她的理智！脚下记忆沼泽的吸力陡然增大，无数破碎的画面碎片伸出无形的触手，缠绕她的“脚踝”，要将她拖入混乱的记忆深渊！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刮擦噪音、小女孩断续的啜泣、还有无数模糊不清的、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的恶毒低语！
“放弃吧…实验体…”
“你救不了她…谁也救不了…”
“融入我们…成为数据…”
混乱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入意识的缝隙。
“闭嘴！”苏砚璃在意识层面咆哮，一道更加粗大的幽蓝电弧横扫而出，将前方一片荆棘林拦腰斩断！电弧扫过之处，TN代码纷纷熄灭，那些低语也瞬间消失。但更多的荆棘和低语从西面八方涌来！
她咬紧牙关（意识层面的动作），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意识体，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再次锁定花树下那个蜷缩的小小身影。淡金色的光罩因为攻击转移而暂时稳定了一些，但小女孩抱着膝盖，身体依旧抖得厉害，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神空洞而恐惧地望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
情感共鸣…加固意识锚点…
怎么共鸣？她现在连自己的情绪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
苏砚璃的意识体在荆棘丛中艰难地向着花树靠近。每一步都伴随着湮灭荆棘的电弧和自身能量的剧烈消耗。感官的错乱如同跗拳道高手的重击，不断轰击着她的意识核心。
终于，她冲到了花树下，淡金色光罩的边缘。
近距离下，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烂茉莉花香几乎要将她的意识体熏晕过去！而花香之下，那丝铁锈般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清晰，源头似乎…就在小女孩身上？
小顾九歌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向突然出现在光罩边缘的苏砚璃。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孩童的懵懂和深深的恐惧，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记忆的疑惑。
“姐…姐？”小女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怯生生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似乎想触碰光罩外的苏砚璃。
就是现在！
苏砚璃强忍着感官错乱带来的强烈呕吐感（意识层面的不适），猛地伸出手（意识投影），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精神力，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几乎无法感知的…属于“苏砚璃”这个存在本身的、冰冷的“存在感”，轻轻点向小女孩伸出的指尖！
指尖即将穿透那层稀薄的金色光罩，触碰到小女孩的瞬间——
异变陡生！
小顾九歌那双原本充满恐惧和泪水的眼睛，瞳孔深处猛地闪过一丝极其诡异的、非孩童所有的幽蓝数据流！她伸出的那只小手，指尖皮肤瞬间变得透明，露出底下无数疯狂闪烁的TN代码！【TN-00】！一个前所未见的、带着绝对指令权限的代码！
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蓄谋己久的毒刺，顺着小女孩指尖接触的方向，狠狠扎向苏砚璃的意识核心！
陷阱！
苏砚璃瞳孔（意识投影）骤缩！左眼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警兆光芒！但距离太近！冲击太快！她只来得及将最后的精神力化为一面薄弱的幽蓝护盾挡在身前！
“轰——！”
无声的精神风暴在指尖接触点猛烈爆发！
苏砚璃的意识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凝聚的护盾瞬间破碎！她的身体（意识投影）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抛飞出去，砸进了后方的记忆碎片沼泽！粘稠的蓝色意识流体瞬间将她淹没！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狠狠切割着她的意识！
腐烂的茉莉花香和血腥味混合着无数尖锐的噪音和混乱的低语，如同海啸般灌入她的意识核心！感官错乱在重创下彻底失控！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毒液和噪音的搅拌机，正在被疯狂地撕扯、溶解！
【警告！意识体遭受重创！稳定性急剧下降！】
【外部侵蚀加剧！感官错乱指数突破临界！】
【强制脱离程序启动失败！能量不足！】
【建议：立刻切断链接！否则意识湮灭风险：99.9%！】
TN系统的警报如同丧钟，冰冷而急促。
沼泽深处，苏砚璃的意识体在疯狂下坠、被撕扯。左眼的乾卦烙印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感官的混乱达到了顶点：腐烂的茉莉花香浓烈得如同实质的蜂蜜，粘稠地糊住了她的“口鼻”；铁锈般的血腥味则变成了一把把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着她的神经；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疯狂闪烁，耳边是尖锐的刮擦噪音和重叠的、充满恶意的狂笑！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崩溃、被混乱吞噬的绝境边缘——
一股冰冷、熟悉、带着微弱松针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穿透了层层混乱的感官泥沼，猛地链接上了她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
是顾九阙！现实中的顾九阙！
这股能量链接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它并非提供力量，而是传递过来一种极其清晰、极其强烈的意念！那意念里没有言语，只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一种燃烧生命的决绝，一种为了守护至亲可以撕裂一切的咆哮！
这股意念，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包裹苏砚璃意识核心的混乱坚冰！
“呃啊——！”苏砚璃的意识体在沼泽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左眼那即将熄灭的乾卦烙印，在这股来自现实、来自顾九阙燃烧生命的意念刺激下，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前所未有的强光！光芒穿透了粘稠的意识流体，驱散了部分混乱的画面！一股强大的、带着空间撕裂属性的力量被强行从烙印深处榨取出来！
目标：锁定那个伪装成顾九歌、指尖闪烁着【TN-00】代码的侵蚀源头！
“破！”
苏砚璃的意识体在沼泽中猛地抬手！一道凝聚了她最后意志、缠绕着濒临崩溃的乾卦符文、甚至裹挟了一丝顾九阙传递过来的冰冷意念的终极幽蓝电弧，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狠狠射向花树下那个“小女孩”！
电弧的速度超越了意识空间的规则！
“噗嗤！”
毫无阻碍！终极幽蓝电弧精准地洞穿了“小女孩”的眉心！
没有惨叫。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小女孩”的身体猛地僵住。脸上那孩童般的恐惧表情瞬间凝固、碎裂，如同剥落的劣质墙皮！皮肤下的TN-00代码疯狂闪烁、扭曲，然后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般，迅速溶解、湮灭！整个意识投影如同摔碎的瓷器，布满裂痕，最终“砰”地一声，炸裂成无数闪烁着TN代码残光的幽蓝数据碎片，消散在浓烈的腐烂花香中！
侵蚀源头，被强行抹除！
笼罩在花树周围的淡金色光罩瞬间稳定下来，光芒甚至明亮了几分。真正的、只有七八岁模样的顾九歌意识投影依旧蜷缩在花树下，但脸上的恐惧明显减轻了许多，啜泣声也停止了，只是茫然地看着周围。
与此同时，那股笼罩整个意识空间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烂茉莉花香，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空气中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属于意识空间本身的、冰冷的“空无”感。而那股一首混杂在花香底层的铁锈般血腥味，却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纯粹！
苏砚璃的意识体从记忆沼泽中挣扎着浮起，虚弱到了极点。感官的错乱并未完全消失，但没有了那恶意的侵蚀源和浓烈花香的干扰，混乱感减轻了大半。左眼的乾卦烙印光芒黯淡，灼痛感依旧，但不再有崩裂的危险。她看向花树下的小女孩，确认她暂时安全。
【外部侵蚀源清除！目标意识锚点初步稳固！】
【警告：通道即将崩溃！强制脱离程序启动！】
TN系统的提示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急促。
苏砚璃最后看了一眼花树下那个小小的身影，意识体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现实。
冰冷的疗养室。
苏砚璃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呃…咳咳…”剧烈的咳嗽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袭来，她身体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住旁边的冰冷仪器台才勉强站稳。左眼的灼痛依旧，视野里残留着大片大片的青铜色噪点。鼻腔里…依旧是一片冰冷的虚无。嗅觉，彻底丧失了。
但下一秒，一股浓烈到极致的、如同夏日烈阳下暴晒的茉莉花田般的甜香，霸道地、毫无道理地钻入了她“不存在”的嗅觉神经！这香气如此鲜活、如此蓬勃，带着阳光和生命的味道，瞬间冲散了意识空间残留的冰冷和混乱感！
哪里来的花香？
苏砚璃猛地抬头！
眼前，巨大的维生舱内，顾九歌苍白的脸上，紧锁的眉头不知何时己经舒展开来，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旁边全息屏幕上，那条代表意识活跃度的曲线，终于脱离了死亡基线，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向上攀升！虽然数值依旧很低，但趋势明确！
她活下来了！
苏砚璃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维生舱前。
顾九阙依旧保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但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维生舱内妹妹趋于平稳的生命体征，眼中那令人心悸的疯狂和绝望终于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似乎是感应到苏砚璃的目光，他也缓缓转过头。
西目相对。
顾九阙的脸色依旧苍白，胸腹间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凝结的冰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猩红血丝，以及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没有感谢，没有言语，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还“有用”。
就在这无声的对视中，那股浓烈的、鲜活甜美的茉莉花香，再次汹涌地灌入苏砚璃的鼻腔（尽管感官错乱）！这一次，花香的来源无比清晰——是从顾九阙身上散发出来的！尤其是他胸口那些被能量弹灼伤、正缓缓渗血的伤口！
血腥味！浓烈的、带着铁锈般腥甜的血腥味！
但这股真实的血腥味，在苏砚璃感官错乱的神经处理下，却与那浓烈的茉莉花香发生了诡异而荒谬的融合！仿佛顾九阙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粘稠、甜腻、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茉莉花蜜！
强烈的反胃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本能的渴望，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绕住苏砚璃的喉咙！
她看着顾九阙，看着他苍白脸上残留的血迹，看着他胸口渗血的伤口，看着他那双冰冷的、审视的眼睛…
浓烈的茉莉花香混合着血腥的甜腻气息，如同最强烈的催化剂。
苏砚璃的舌尖，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
她的右眼瞳孔深处，那点属于非人之物的冰冷幽蓝光芒，在浓烈花香的刺激下，不受控制地、危险地亮了起来。一种源自基因深处、被感官错乱彻底扭曲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如同苏醒的野兽，在她冰冷的胸腔里发出了第一声低沉的咆哮。
她看着顾九阙，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带着一丝奇异探究和…纯粹生理性渴望的语调，轻轻开口，声音在冰冷的疗养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顾九阙…你的血…闻起来…好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