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在松树五步外。
谢昭娘的后颈沁出冷汗。
她贴着岩壁,能感觉到萧承煜后背的肌肉绷成铁线——他的短刀还攥在掌心,刀尖正对着石缝外。
"刘哥,这儿有块石板。"是个年轻士兵的声音,带着点雀跃,"掀开看看?"
"急什么?"另一个粗哑嗓音响起,正是刘西。
谢昭娘听过这声音——三日前在村口,他抽了阿梅一鞭子,就因为阿梅不肯说他们躲在哪儿。"周伯那老东西嘴硬,说谢昭娘早死了?
我偏要挖地三尺,把那朱砂痣剜下来给皇上看。"
萧承煜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叩。
谢昭娘低头,见他用刀尖在泥地上画了个圈——是让李大人和张三绕到左后侧。
李大人捏了捏陈虎的肩膀,陈虎会意,摸出怀里的石子,指尖抵着石缝。
"刘哥,您说那女的藏的血书..."年轻士兵压低声音,"真能要了皇上的命?"
"放屁!"刘西踹了石板一脚,"那是先太子余孽的鬼话。
皇上要的是谢昭娘的命,和她爹私藏的赤焰印。"他蹲下来,指甲抠进石板缝,"等老子把这暗道翻个底朝天——"
"刘大人!"萧承煜突然从石缝里跃出,短刀抵住刘西后颈,"您找的赤焰印,在我这儿。"
刘西的瞳孔骤缩。
他想喊,刀尖却又往里送了半寸,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
"陈虎!"萧承煜低喝。
陈虎的石子"啪"地砸在右侧岩壁上。
两个士兵转身去看,李大人抄起木棍从背后扫过去,一个踉跄栽进灌木丛,另一个刚摸刀,张三的锄头己经顶上他腰眼。
"都别动!"萧承煜扯下刘西腰间的令牌,在士兵面前晃了晃,"你们跟着刘大人私闯东山,知不知道这是谢将军旧部的地界?"他刀尖一转,挑开刘西的衣襟,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里子,"穿成这样,当我们认不出是皇上的暗卫?"
年轻士兵的脸白了:"刘哥...您说这是巡城卫的差..."
"闭嘴!"刘西咬牙,"老子是奉圣..."
"奉圣命杀人?"谢昭娘从石缝里走出来,抄经本攥在手里。
她额间的朱砂痣被冷汗晕开,像滴未干的血,"那你告诉他们,为什么皇上要杀一个罪臣之女?
为什么十年前谢将军的兵符,会在您这种粗人腰里?"她突然掀开抄经本,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看看这是什么——谢将军临终血书,说赤焰印是忠魂印!"
士兵们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
刘西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发力撞向萧承煜。
萧承煜早有防备,侧身一躲,短刀划开他胳膊。
刘西骂了声,反手去摸腰刀,却被谢昭娘用银簪扎中手腕。
"啊!"刘西痛得松手,腰刀"当啷"落地。
陈虎扑过去按住他,张三迅速捆了他的手脚。
李大人翻检其他士兵的包裹,摸出几卷羊皮地图,还有半块带血的玉佩——谢昭娘一眼认出,那是父亲当年送她的生辰礼,被人扯断扔在乱葬岗的。
"这些是..."她声音发颤。
"先太子旧部的信物。"李大人捏着玉佩,指腹蹭过断裂处,"十年前抄家时被抢走的。
刘西身上有,说明皇上的人早就在找这些。"他把地图摊开,用指甲在东山暗道的位置划了道痕,"这图标的,是暗道所有出口。
他们要封死我们的退路。"
萧承煜扯下刘西的衣襟堵住他的嘴,转身对谢昭娘说:"血书和玉佩必须送出去。"他指了指陈虎,"你带阿梅回村,把东西交给周伯。"又对李大人道,"您走左边岔道,天亮前到护城河码头,会有船接应。"
"那你们?"谢昭娘攥紧抄经本。
"我和昭娘走右边。"萧承煜弯腰捡起刘西的腰刀,刀鞘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冷,"刘西说要封退路,右边通乱葬岗...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往那儿去。"
李大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拍了拍萧承煜的肩:"小心翻板。"
陈虎扛起包裹要走,突然顿住:"听——"
众人屏息。
山风卷着松涛声里,传来细碎的马蹄响。
不是巡城卫的皮靴声,是铁蹄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一下,两下,像催命的鼓点。
谢昭娘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摸了摸怀里的血书,父亲的字迹还在发烫:"吾女无辜"。
萧承煜把短刀塞进她手里:"跟着我。"他转身看向乱葬岗方向,眼尾的疤被月光照得发红,"这次,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让他们再动你一根手指头。"
马蹄声更近了。
石板下的潮气涌上来,裹着远处飘来的血腥气——是乱葬岗的方向。
谢昭娘握紧短刀,跟着萧承煜往暗道里走。
背后的马蹄声撞在山壁上,回音里混着刘西含糊的骂声,还有李大人压低的"走"。
暗道里的风突然大了。
谢昭娘的银簪从发间滑落,"叮"地掉在石板上。
萧承煜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她的,都是凉的。
"昭娘。"他声音很低,"如果等会儿走散了..."
"不会。"她打断他,把银簪插进他手里,"要走一起走。"
马蹄声撞破松林,撞进耳朵里。
萧承煜攥紧银簪,拉着她往暗道深处跑。
背后传来士兵的喊杀声,混着石板被掀开的巨响。
谢昭娘摸了摸抄经本,血书还在,父亲的字还在,心跳声盖过了马蹄声——这次,他们要护的,不止是彼此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