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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吾女无辜

执掌风 芋泥年糕 3534 字 2025-05-19

农舍的门轴发出细响时,萧承煜的刀尖先探了出去。

昭娘攥着银簪的手沁出冷汗。

她看见他左肩的血己经凝成深褐,像块烧糊的补丁。

周伯扶着墙站起,指节叩了叩砖缝里的红绸——方才韩飞的马队往东边去了,可这农舍西边的芦苇荡比东边密三倍,分明有人引着追兵绕路。

"走。"萧承煜回头,声音像淬了冰。

他腰间短刀还沾着菜窖里的泥,是方才从劈柴堆里摸的。

昭娘把抄经本往怀里按了按。

父亲的血书在纸页间硌着她心口,那行"吾女无辜"的字迹早被她摸得发毛。

周伯摸出块破布,蹲下来给萧承煜缠左肩的伤,动作轻得像在哄孩子:"当年先太子爷坠马,也是这么咬着牙......"

"周伯。"萧承煜打断他,指腹擦过布角的线头,"先太子不会活在破布堆里。"

田埂上的露水打湿了昭娘的鞋尖。

他们猫着腰往南走,绕过三亩青麦,又趟过半人高的野豌豆。

萧承煜走在最前,每步都踩在草叶的阴影里;周伯落在最后,每走十步就回头看一眼,像只老守夜的狗。

岔路口的石头上刻着个"废"字。

萧承煜从怀里摸出张地图,边角被茶水浸得发黄。

昭娘凑过去,见三条路线分别标着"死""险""生"——"生"那条画着半截红珊瑚,和周伯掌心里的那个一般模样。

"右边。"萧承煜把地图塞进昭娘手里,"藏好。"

昭娘点头。

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那道旧疤——是上个月替她挡侯府二公子的鞭子时留下的。

小路越走越窄,两边的野蔷薇把人往中间挤。

昭娘的袖口被勾破道口子,抄经本的边角露出来,她赶紧用银簪别住。

周伯突然拽住她的衣角,压低声音:"听。"

马蹄声是从左边传来的,不是"得得"的闷响,是"哒哒"的急叩——是铁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动静。

萧承煜的刀己经了,刀身映着月光,像条冻硬的蛇。

陈武的声音先到:"跑啊?

方才缩在破农舍里当耗子,现在倒敢往野地里钻?"

昭娘看见他腰间挂着串铜铃,是韩飞侍卫队的标记。

月光下,他的剑穗子晃得人眼花——那是用先太子府的朱红绸子编的,她在西跨院抄经时见过布料册子。

"护好东西。"萧承煜把昭娘往周伯身后推,刀尖点地,"退到树后面。"

陈武的剑劈过来时带起风声。

萧承煜侧身躲,刀背磕在对方手腕上——这招是他教她的,说"制住手腕比砍断胳膊快"。

可陈武的剑突然变了路数,剑尖往下一沉,划开了萧承煜左腹的衣裳。

血珠子渗出来,在月光下像串红玛瑙。

昭娘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萧承煜的太阳穴突突跳,这是他疼极了的模样——去年冬天他发高热,也是这样咬着牙,却把唯一的炭盆推给她。

"承煜!"她喊出声,抄起脚边的石头就砸。

陈武转头的瞬间,萧承煜的刀己经抵住他咽喉。

"说。"萧承煜的刀压进半分,"韩飞派了多少人?"

陈武笑了,血从喉管里涌出来:"你当...当韩大人只派我一个?"他的手往怀里摸,昭娘这才看见他腰间别着铜哨——和侯府打更用的那种一模一样。

萧承煜的刀捅进去时,陈武的铜哨正好吹响。

"走!"萧承煜扯下陈武的披风裹住昭娘,"往林子深处跑!"

周伯抄起陈武的剑,砍断挡路的荆棘。

昭娘被萧承煜拽着跑,抄经本在胸口撞得生疼。

她听见身后传来越来越多的马蹄声,不是一队,是三队——韩飞的马队绕了个圈,把他们围在中间了。

跑到林子边缘时,萧承煜突然停住。

他转身,把昭娘推进周伯怀里,自己背对着追兵站定。

月光照在他脸上,左腹的血己经洇湿了整片衣襟,可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像两团烧红的炭。

"昭娘。"他说,声音轻得像片雪,"你怀里的血书,比我的命金贵。"

周伯攥紧他的手腕:"当年先太子爷说过,要护着你们这些......"

"周伯。"萧承煜打断他,手指抚过昭娘鬓角的碎发,"带她走。"

远处传来韩飞的冷笑:"萧承煜,你当自己还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小殿下?"

昭娘的银簪子硌着掌心。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萧承煜总说"活着比报仇重要"——他的命,早就押在她怀里那本抄经本上了。

马蹄声更近了。

萧承煜摸出怀里的短刀,刀身上还沾着陈武的血。

他回头望了一眼,月光落在他眼睛里,像落进深潭的星子,明明灭灭,最后凝成一团火。

那火里有股子狠劲,昭娘从未见过。

她突然害怕起来——这一眼,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永远留在黑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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