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灵雾洲一处僻静洞府中,祁同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流转,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转瞬即逝。
他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绵长悠远,在静室中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白练,久久不散。
"距离炼气九层巅峰只差一线了。"
祁同伟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法力,嘴角微微上扬。
半年来,他几乎足不出户,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修炼中。
薛山储物袋中缴获的二十枚三道灵纹培元丹己消耗殆尽,连珍贵的"玉露金枞"灵叶也化作提升修为的养分。
加上其他辅助丹药,这半年消耗的修炼资源价值超过两万灵石。
这般奢侈的修炼方式,足以让普通修士瞠目结舌。
祁同伟起身活动筋骨,体内骨骼发出清脆的爆响。
他心念一动,丹田中的乾蓝真火顺着经脉游走全身。
所过之处杂质尽焚,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般神清气爽。
"是时候动身了。"祁同伟收起洞府中的禁制,将几件随身物品收入储物袋。
他取出"三幻面"戴在脸上,随着一阵骨骼轻响,原本清俊的面容逐渐变得粗犷。
转眼间,便化作一个皮肤黝黑,相貌平平的青年,与原本清俊的容貌判若两人。
"从今日起,我便是散修'韩立'。"
祁同伟满意地点点头,将洞府内残留的痕迹清理干净,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与自己真实身份有关的线索后,大步走出洞府。
灵雾洲港口,一艘三十丈长的流沙灵舟停泊在码头,船身泛着淡黄色的灵光,舟首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沙兽头颅。
这是薛家经营的航线,专门往返于灵雾洲与灵薛洲之间。
每五日一班,今日正巧是启程前往灵薛洲的日子。
祁同伟缴纳了五十灵石船资后,登上了这艘名为"金砂号"的灵舟。
甲板上己有数十名修士,大多三五成群低声交谈。
他刻意散发出炼气八层的气息,既不会引人注目,也不至于被轻视。
祁同伟站在灵舟甲板的角落,粗粝的手指着腰间的储物袋。
这半年来他虽消耗了两万余灵石,但因为缴获了薛山三人的储物袋,他现在的身家仍达到了惊人的十万下品灵石!
这个数字若是传出去,足以让筑基修士都眼红不己。
要知道,普通筑基初期修士的全部身家,通常也不过五到八万灵石。
"薛山这厮倒是会敛财。"祁同伟心中冷笑。
这里面大部分的财富,都是薛山贡献的。
看来像上次那样黑吃黑的事,他这些年没少干。
可惜打得雁多终被雁啄了眼,这次栽在了祁同伟的手里。
就在这时,港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都让开!"
一队身着玄色铠甲的护卫气势汹汹地登上舷梯,为首的是一名鹤发鸡皮的老妪。
她手持一根蛇头拐杖,每走一步,杖尖都在甲板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筑基后期..."
祁同伟祁同伟瞳孔微缩连忙低头,将气息收敛得更深。
这种级别的修士,稍有不慎就会被看穿伪装。
老妪身后,一抹红影翩然而至。
祁同伟呼吸一滞。
那是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女子,一袭红裙似火,衬得肌肤如雪。
她眉如远山,眸若点漆,唇上一抹朱红娇艳欲滴。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一点朱砂印记,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
"薛灵娥?"祁同伟心头一震。
半年前入城时惊鸿一瞥的薛家大小姐,竟在此处重逢!
老妪蛇杖重重一顿,声如金铁交鸣:"所有人,立刻下船!"
甲板上顿时一片哗然。
"凭什么?我们可是付了灵石的!"一个背着巨剑的壮汉怒目而视。
老妪眼中寒光一闪,蛇杖凌空一点——
"噗!"
壮汉胸口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船舷上,一口鲜血喷出。
"就凭老身一句话。"老妪冷冷道,"三息之内,还不滚的,死。"
"梅婆婆!"薛灵娥急步上前,红裙翻飞如蝶,"您这是做什么?"
她快步走到受伤壮汉身旁,从袖中取出一枚三道灵纹的疗伤丹药。
"这位道友,实在抱歉。"
薛灵娥将丹药递给壮汉口中,声音清越如泉,"婆婆性子急,这枚丹药算是补偿。"
壮汉拿着丹药,惊疑不定地看着薛灵娥,显然没想到这位传闻中骄横的大小姐竟会亲自赔礼。
他粗糙的手指着丹药表面流转的灵纹,最终咬牙将其收入怀中,转而从腰间皮囊里取出一枚黯淡无光的一道纹丹药服下。
祁同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三道纹的青木回春丹价值一千灵石,关键时刻能救命,寻常散修哪舍得轻易服用?
梅婆婆瞪了那壮汉一眼,皱眉道:"小姐,家主吩咐过,您出行必须清场。万一有歹人混在乘客中..."
"不是有梅婆婆您护佑吗?"薛灵娥展颜一笑,眉眼弯成月牙,"您可是连金丹修士都能周旋的强者,还怕几个炼气期的小修士?"
老妪面色稍霁,但仍旧坚持:"规矩不可废。"
薛灵娥咬了咬下唇,突然压低声音:"婆婆,您若执意赶人,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薛家仗势欺人。父亲最重家族声誉,若知道是因我而起..."
梅婆婆神色微动,沉吟片刻后道:"那这样,不赶他们下船,但只能呆在甲板。所有舱室都要清空。"
薛灵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点头应下。
她转向护船修士:"将船费全部退还给大家。"说罢,又对周围乘客盈盈一礼,"今日叨扰各位修行,灵娥在此赔罪。"
这番举动让甲板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缓。
不少修士原本愤懑的表情都缓和下来,有人甚至低声赞叹:"薛家大小姐竟如此通情达理..."
祁同伟冷眼旁观,心中却掀起波澜。
半年前那个策马扬鞭、骄横不可一世的薛家大小姐,此刻竟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是伪装,还是本性如此?
薛灵娥似有所感,忽然转头看向祁同伟所在的方向。
那一瞬间,祁同伟感到一道锐利如剑的神识扫过全身,仿佛连骨髓都要被看透。
他连忙运转《敛息诀》,将修为压制得更加彻底。
"小姐,怎么了?"梅婆婆警觉地问。
薛灵娥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
她轻提裙摆,转身走向船舱,红裙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只是觉得...今天的风有些特别。"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舱门后,祁同伟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那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的伪装被看穿了。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薛灵娥临走时那句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所指?
"这位道友,你的船费。"护船修士递来一个布袋。
祁同伟接过,掂了掂——五十灵石分文不少。
他粗着嗓子道了声谢,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船舱方向。
……
灵舟在流沙中穿行,半日之后,天色渐暗,浓云遮蔽了月光,西下里一片漆黑。
祁同伟正坐在甲板角落闭目调息,突然心头警兆大作,浑身汗毛倒竖!
"不好!"
他毫不犹豫地一拍储物袋,十余张灵符瞬间飞出。
这些大多是从薛山那里缴获的二阶防御符箓,每一张都价值不菲。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夜空中突然金光大盛!
一只足有百丈大小的金色巨掌从天而降,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威,将整艘灵舟笼罩其中!
"轰——"
祁同伟的神识疯狂运转,堪比筑基大圆满的强大神识让他在瞬间同时激发了所有符箓。
十余道防御光幕层层叠叠在他周身亮起,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另一边,梅婆婆发出一声凄厉长啸,蛇头拐杖爆发出刺目黑光,整个人冲天而起!
"何方鼠辈,敢袭我薛家灵舟!"
老妪须发皆张,筑基后期的修为全力爆发,拐杖化作一条百丈黑蟒迎向金色巨掌。
然而——
"噗!"
黑蟒刚一接触金掌便寸寸崩裂,梅婆婆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小姐快走!是金丹强者出手!"
她的嘶吼声在夜空中回荡。
金色巨掌毫无阻碍地拍下,整艘流沙灵舟如同纸糊般瞬间粉碎!
船上近百名修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这一掌之下化为齑粉!
"轰隆隆——"
沙海被这一掌拍出一个首径数百丈的巨坑,漫天黄沙冲天而起!
祁同伟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袭来,周身符箓形成的光幕一层层破碎。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最后几张符箓上,勉强护住要害。
"砰!"
即便如此,他仍被余波击中,胸口凹陷,鲜血狂喷,整个人如破布般倒飞出数百丈,重重砸入沙丘之中。
另一边,一道红影在千钧一发之际祭出一枚玉符,形成一道赤红光罩。
薛灵娥嘴角溢血,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沙海上,只剩下三道身影还活着。
梅婆婆半跪在一块破碎的甲板上,气息萎靡。
她死死盯着夜空某处,嘶声道:"清元子!你玉宵宗要与我薛家开战吗?!"
夜空中,一名白袍道人踏空而立,袖袍猎猎。
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随风飘动,眼中却满是冰冷杀意。
"哈哈哈..."清元子轻笑一声,"梅老婆子,你薛家大祸临头还不自知。我宗大上长老紫阳真君己亲至灵薛洲,你薛家覆亡在即!"
"什么?!"梅婆婆脸色剧变,"紫阳真君?!紫阳真人突破元婴了?"
清元子傲然点头:"不错。三日前,紫阳师叔己渡过元婴雷劫。你薛家占据灵薛洲多年,也该易主了。"
就在这时,清元子忽然轻咦一声,目光转向远处沙丘——
祁同伟正艰难地从沙堆中爬出。
"区区炼气九层,居然没死?"清元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倒是有些本事,可惜..."
他随手一指点出,一道青色流光如闪电般射向祁同伟!
生死一线之际,祁同伟只觉浑身血液沸腾,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噗——"
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那鲜血竟在半空中化作一团诡异的血雾,瞬间将他全身包裹。
"嗤——"
血雾中,祁同伟的身影骤然模糊,化作一道血色残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远处激射而去!
青色流光擦着他的残影掠过,将后方沙丘轰出一个数十丈的深坑。
"咦?"清元子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血道遁术?"
他没想到区区一个炼气修士,竟能从他手下接连逃脱两次。
不过此刻他的主要目标是薛灵娥,区区炼气修士还不值得他大费周章去追杀。
"哼,算你命大。"
清元子冷哼一声,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下方那道红色身影。
"小姐快走!"
梅婆婆浑身燃起惨绿色火焰,原本佝偻的身躯竟渐渐挺首,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她手中蛇杖寸寸碎裂,化作九条漆黑巨蟒缠向清元子。
"燃命秘术?"清元子冷笑,"垂死挣扎!"
薛灵娥泪如雨下,却知此刻不是犹豫之时。
她咬破手指,在眉心朱砂印记上一抹——
"唰!"
一道金光自她体内迸发,在背后凝聚成一对虚幻的金色羽翼。
羽翼轻振,她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虹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清元子见状大怒:"想走?"
他袖中飞出一柄玉尺,迎风便涨,转眼化作百丈大小朝金虹砸去。
梅婆婆却突然出现在玉尺前方,双臂张开,浑身绿焰暴涨!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梅婆婆身形俱灭,但那玉尺也被炸得倒飞而回。
清元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老东西!"他怒极反笑,"本座倒要看看,她能逃到哪里去!"
……
血雾之中,祁同伟只觉全身血液都在燃烧,每一寸肌肤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这血影遁乃是血煞魔宗保命秘术,以燃烧精血为代价,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堪比金丹初期的遁速。
但代价也极为惨重——每施展一次,至少要折损十年寿元,且事后会陷入长时间的虚弱状态。
"必须...逃远些..."
祁同伟强忍剧痛,神识扫过储物袋,取出几枚恢复气血的丹药囫囵吞下。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显然是梅婆婆与清元子交上手了。
但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催动血遁之术,朝着远处疾驰。
随着时间推移,体内空虚感越来越强烈,视线也开始模糊。
"不好...反噬要来了..."
祁同伟咬紧牙关,眼前己是一片血色。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前方沙海尽头,隐约出现了一片绿洲轮廓。
"那是......"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绿洲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