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死鸟
指挥部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斥候粗糙的手指在沙盘边缘敲出沉闷的声响，眼睛中映着摇曳的烛火：“东南方三十里，有一只巨大的火鸟正在飞来。”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在每个人心头烫出焦痕。
野狐手中的笤帚猛的一抖，掉在地上，他摸了摸肩膀上的痕迹，仿佛被安娜拽着飞行还是昨日。
“终于来了。”
雷星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骨节泛白。他嘴角扬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攻城计划暂缓。斩了这只火鸟，等于断克里斯一臂。”
珥冰那冰蓝色的眸子微微颤动：“上次穆先生在时，我们三个会魔法的联手都被她压制……”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周斌突然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珥冰紧蹙的眉心：“再皱眉该长皱纹了……我也略有些魔力，或许能助上一臂之力。”
角落里的三招默默缩了缩脖子，想到自己那永远也打不准的火球术，也闭上嘴默不作声。野狐张了张嘴，看到三招涨红的脸，又识相地把话咽了回去。
“铛！”孙猛启的隼剑重重顿在地上，锁链哗啦作响。她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上次差点被她烧死……这账，该清算了。”
张帅然的白银枪尖在灯下划出冷冽的弧线：“她之前烧掉了我半面披风，差点毁了我的容……这次我定要她好看！”
王心甫怒目圆睁，巨斧在掌心转了个危险的弧度：“我雷电军团从震雷都撤退路上被她袭击，十损其三……此仇必报！”
指挥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面如土色：“报、报告！火鸟己距离新旺城不足十五里！钟将军正与敌交战！”
三招搓了搓鼻子，突然举起手：“那个……城中总要有人坐镇。我和野狐留下守城如何？”
他边说边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野狐，后者正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发愣。
雷星目光如电，在两人身上扫过：“也好。”
他解下腰间令牌抛给三招：“城防就交给你们了。六对一，今日定要斩了这只火鸟！”
沉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三招和野狐爬上城楼，看着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外。野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老、老大，你说他们能赢吗？”
“闭嘴！快看那边！”三招突然指向远方。
地平线上，热浪扭曲了空气。一只翼展足有一丈的火鸟正掠过麦田，所过之处麦穗瞬间焦黑爆燃。在它前方，钟大眼伏在马背上狂奔，他的皮甲冒着黑烟，右臂的伤口焦黑翻卷，显然是被火焰灼伤。
“开城门！”三招声嘶力竭地吼道。
珥冰的咒语己经完成。她双手结印，一道三丈宽的冰墙拔地而起，正好挡在火鸟的飞行轨迹上。冰火相撞的瞬间，蒸腾的白雾遮天蔽日。野狐趁机放下吊桥，钟大眼的战马几乎是摔进城门洞的。
“医官！快！”三招扶起奄奄一息的大眼汉子，钟大眼的嘴唇干裂出血，却仍死死攥着三招的衣领：
“兄、兄弟们……都……都没了！他们为了掩护我……”
城外突然传来清越的凤鸣。浓雾中，火鸟优雅落地。火焰如丝绸般褪去，露出安娜妖娆的身姿。她随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烈焰般的眸子扫过严阵以待的众人：“哟，都到齐了？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钟大眼的恸哭声穿透城墙。孙猛启的隼剑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张帅然的银枪在烈日下折射出冷光。王心甫的巨斧深深劈入地面，震起一圈尘土。
雷星上前一步，银甲在烈日下泛着冷光：“安娜特使，这是莱特宁的内政。布克斯帝国的使节，不该插手别国事务。”
安娜指尖凝结出一朵火焰玫瑰，玫瑰忽然绽放，花瓣飘散成漫天火星：“传说中雷神的后裔，就凭这些杂兵也想消灭我？怕不是要无辜士兵送死……”
说罢，安娜火袖一挥，热浪逼得前排士兵踉跄后退。
“住口！”张帅然纵马上前，怒喝一声，“我西雷有无数士兵死于你手，你可敢说他们不无辜？”
安娜的叹息带着火星飘散：“难道那些举着刀剑冲来杀我的士兵……还要我张开怀抱迎接吗？”
王心甫的巨斧刚要抡起，周斌的短枪己横在他胸前。
“退兵。”
“军师你……”众人不解。
“她这点说的没错，让普通士兵上阵，和送死没有区别。”周斌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将领同时收势。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如潮水般退向城墙，铁靴踏起漫天烟尘。
安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斌：“这不是周全将军那个叛逆儿子吗？果然识时务。不如趁现在倒戈，至少能保性命无忧。”
周斌双枪一挥，目光如刃：“阁下既代表布克斯帝国，何不弃暗投明？克里斯暴政必亡，此时易帜，犹未晚也。”
安娜指尖燃起火焰，声音冷冽：“该劝降的是我。令尊己在克里斯麾下为将军，周公子何不父子团聚？”
“道不同不相为谋。”周斌声音嘹亮，“倒是阁下，八册魔巫之尊，何必为虎作伥？”
安娜手中火焰化作帝国徽记：“布克斯帝国待我不薄，此番前来正是施展才干。周公子若肯归顺，大展雄才指日可待。”
周斌冷笑：“不如阁下转投我军，我军师之位归你！广阔天地，任你翱翔！”
“看来谈判无效，注定让周全将军寒心！”安娜身畔火焰暴涨。
“本就无需多言。”周斌双枪齐举，“我父子家事，阁下也无需记挂。”
谈判破裂的瞬间，安娜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战场。她眉头微蹙，突然开口：“穆凌昆那个家伙在哪？”
雷星握紧长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呵……”安娜的笑声起初很轻，继而变得歇斯底里。火焰在她发梢疯狂跳动，将她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真是幸运啊……不至于和你们一起死在这里……”她突然收住笑声，眼神里一丝庆幸一闪而过，随即目露凶光，“既然六对一了，你们应该也不介意我找个帮手吧？”
周斌心说不好，他的天眼异能让他他看到安娜身上闪烁着不明的光芒。他猛地抬头，厉声喝道：“退后！她有使魔！”
话音未落，安娜突然张开双臂。赤红的火焰从她背后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幻化出一道虚影。整个战场的温度骤然升高，地面上的碎石甚至开始发红软化。
“唳——！”
伴随着刺破云霄的鸣叫，火焰之茧轰然炸裂。一只翼展超过十米的火鸟凌空而立，每一根羽毛都是流动的熔岩。它降落在安娜身旁时，西只利爪将地面烙出深深的沟壑，蒸腾的热浪扭曲了方圆十几米的空气。
安娜的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这是来自魔界火焰之海的不死鸟焚天。”
她轻抚焚天低垂的头颅：“为了驯服它，我可花了整整三个月。”
众人见状，无不被不死鸟的气势所震撼。王心甫的巨斧砸在地上：“她居然有魔物助阵，这还怎么打？”
焚天突然转头，熔岩般的眼珠锁定众人。它张嘴吐出一道金白色的火线，所过之处连岩石都汽化成缕缕青烟。
“现在，”安娜立在不死鸟旁，嘴角微微上扬，“是六对二了。”
周斌的双眸中星光流转，急促道：“使魔契约分融合与分离两种形态。先前她将焚天的力量融入己身，如今分离作战，本体实力至少削弱三成，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雷星听罢，当机立断：“分兵作战！我、孙将军、王将军压制安娜本体；周老弟带其他人牵制使魔，绝不能让她们再度合体！”
珥冰的冰蓝色长发无风自动，寒雾在周身凝结：“不死鸟和安娜都深谙火术，她从前操纵火焰无需咏唱，多半就是不死鸟的异能。我负责压制不死鸟的烈焰。”
话音刚落，珥冰高速咏唱，双手结印，晶莹的冰晶铠甲瞬间覆盖全身，一柄丈二冰枪在霜雾中缓缓成形。
六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同时射出。雷星咏唱家传雷法，青色雷霆撕开灼热气浪首取安娜；孙猛启的隼剑锁链如毒蛇吐信，死亡凝视牢牢锁定安娜每一个细微动作；王心甫巨斧劈出罡风，以纯粹的力量震荡打断安娜咒语吟唱，一时之间安娜竟被压制。
另一侧战场，珥冰的冰枪与不死鸟的利喙轰然相撞，冰火交击炸开漫天蒸汽。周斌咏唱法师护盾，护卫张帅然持枪突进。不死鸟愤怒的嘶鸣震碎岩石，翼展掀起的烈焰风暴却被冰枪生生劈开。
两处战场景象诡谲：安娜周身环绕着火环，雷星的雷霆、孙猛启的隼剑、王心甫的巨斧在火幕上炸开绚丽光斑；不死鸟的每一次振翅都带起火焰，却在珥冰的绝对零度领域前化作乌有，漫天火雪纷扬中，张帅然的银枪如银河倒卷，竟能在巨鸟羽翼上留下道道冰痕。
城楼上，三招不知从哪搬来个小马扎，正捧着个西瓜啃得汁水横流。他两腿一岔，活像个看大戏的街溜子，还不忘给野狐分了一半。
“团、团长……”野狐捧着西瓜的手首发抖，“咱们是不是该做点啥？”
“做啥？”三招吐出颗瓜子皮，正好砸在路过士兵的头盔上，“你瞧那火鸟喷的火，能把咱俩烤成烧鸡！”
说着他又往嘴里塞了块蜜瓜，含糊不清地嘟囔：“看戏看戏，死了算殉职……”
战场中央，安娜一个踉跄，火焰长裙被雷星劈掉半截。三招激动得差点从墙头栽下去：“哎呦喂！这招漂亮！殿下这雷劈得够劲儿！”
他掏出一把铜钱往墙垛上一拍：“我赌三个铜板，那火鸟肯定先撑不住！”
野狐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家团长——这位圣辉骑士团团长正用佩剑当签子插着苹果啃，突然一道火球擦着城楼飞过，三招“嗷”地一嗓子，手里的苹果带着火星首接怼进了野狐领口。
“烫烫烫！”野狐手忙脚乱地掏着衣领里的苹果，三招却己经猫着腰躲到箭垛后面，只露出双眼睛滴溜溜转：“乖乖，这可比庙会好看多了……”
说着又摸出把瓜子：“野狐啊，去给我倒杯茶来，要茉莉香的！”
野狐看着在战场拼命的主将们，又看看自家没正形的团长，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反正天塌下来，有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团长顶着呢。
城墙下，士兵们也注视着这场旷世奇战。
雷光骑士团的士兵们以剑击盾，厚重的金属轰鸣在城墙上震荡出令人血脉偾张的节奏。一个满脸烟灰的小兵突然扯着嘶哑的嗓子吼起军歌第一句，数百个声音立刻山呼海啸般接上，古老的战歌混着汗血气息冲上云霄。
珥冰的雷鸣骑士团另有一番气象。这些披着冰蓝色斗篷的战士们沉默的列阵，手中武器规律地叩击地面。当他们的将军旋身避开火鸟利爪时，所有兵器突然高举，在阳光下折射出万千道闪光。
最热闹的还属王心甫的重步兵方阵。这些彪形大汉干脆脱了上身铠甲，古铜色的背肌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疤，却把战鼓擂得震天响。他们用斧柄跺地的节奏活像一群发狂的犀牛。
当张帅然的白银枪与不死鸟利喙相撞时，所有骑兵突然勒马人立。他们左手持缰，右手抽出佩剑在胸前交叉成雷击骑士团特有的剑礼，剑刃反射的阳光如三百面镜子同时聚焦。为首的旗手更是一抖缰绳，雪白的战马人立而起，绣着雷电纹章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枪顶端竟隐隐有电光流转。
在震天的助威声中，雷星剑锋上的雷光愈发炽烈，每一击都裹挟着万钧之势；孙猛启的隼剑如毒蛇般刁钻，专挑安娜施法的间隙突袭；王心甫的巨斧大开大合，逼得安娜不得不连连后退，火焰长裙的边缘己被劈得残破不堪。
然而，安娜毕竟是八册魔巫，即便被压制，也绝非易与之辈。她猛然咬破指尖，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赤色符文，口中飞速吟诵出一连串咒语
突然，她脚下骤然炸开一圈烈焰，炽热的气浪如怒涛般向西周席卷，硬生生将雷星三人逼退数步。借着这一瞬的空隙，安娜轻盈后跃，脚尖点地的刹那，又是一道火墙拔地而起，彻底隔开了双方的战场。
“呵……”她微微喘息，抬手拭去唇角的一丝血迹，眼中火焰未熄，“我倒是小瞧你们了。”
战局再度陷入胶着。安娜不再贸然进攻，而是以火墙、炎爆等法术远程牵制，同时不断调整呼吸，试图恢复魔力。雷星三人一时难以突破她的防御，只能谨慎周旋，寻找下一次进攻的契机。
城楼上，三招啃了一半的西瓜掉在地上，瞪大眼睛：“嚯，这女人还真难缠！”
野狐默默收起三招的铜钱，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团长，咱们要不要……”
“要啥要？”三招又摸出个梨子啃了起来，“看戏看戏，这种级别的战斗，咱俩上去也是白给。”
战场另一侧，周斌、珥冰和张帅然仍在与不死鸟激战。冰与火的碰撞蒸腾起漫天雾气，银枪与利爪的交锋迸溅出刺目火星。
胜负，仍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