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雷星与众将领在烛光下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的战局。他们设想过周全的援军,预判过刘维伦的突袭,甚至考虑到火鸟安娜亲征的可能性。然而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刺破天际时,出现在城下的竟是一支从未在莱特宁帝国现身的陌生军队。
“报——!南门发现敌军!”钟大眼的斥候快马来报,声音中带着罕见的紧张,“对方打着圣辉骑士团的旗号,领军的自称三招。”
军帐内顿时一片哗然。西雷统帅面面相觑,这个突如其来的敌人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穆凌昆闻言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圣辉骑士团?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千真万确。”钟大眼擦着额头的冷汗,“但这支军队从未在帝国境内出现过,很可能是克里斯从境外招募的雇佣兵。穆先生听说过?”
穆凌昆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麻烦大了……圣辉骑士团是永夜森林的守护者,常年与魔物厮杀。他们的团长三招确实是个传奇,据说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
张帅然闻言拍案而起,战意昂扬:“有意思!我倒要会会这个三招,看看他是不是浪得虚名!”
“不可!”穆凌昆急忙阻拦,“我曾与他交手,此人武艺深不可测。张将军切莫轻敌……”
“怕什么!”王心甫大笑着打断道,“单打独斗不行,咱们就群起攻之。一会儿珥冰将军带弓箭手压阵,我和老张去会会这位三招先生!”
孙雯悦站在城楼上,晨风拂动她的衣袂。她凝视着远处渐近的军阵,心中暗自好奇,也想见识一下三招的实力。
城门外,雷星率数位将军外出列阵,只留孙猛启、穆凌昆守城。张帅然己披挂整齐,白马嘶风,银枪闪烁。他回头看了眼城楼上的两位孙姑娘,豪气干云地喊道:“且看好了!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万人敌!”
城里,穆凌昆眉头紧锁,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三招这般心系百姓之人,怎会为虎作伥?莫非是被克里斯蒙骗?又或是尚未目睹帝国百姓的疾苦?种种猜测在他心头盘旋,但真相恐怕只有三招自己知晓。
这个念头一起,穆凌昆再也按捺不住。他快步走向马厩,牵出一匹战马,扬鞭首奔南门战场。远远望去,只见黄沙漫卷的战场上,张帅然一袭白袍银甲,胯下白马如雪,手中长枪寒光凛冽,正气势如虹地冲向敌阵。而对面那个身披褐色皮甲、手持长枪的将领,正是他熟悉的三招。
三招此刻心中暗自叫苦。见对方来势汹汹,他只得硬着头皮催马迎战。
当两马第一次交错时,三招的枪法就露了怯。他本想来个漂亮的突刺,结果出枪太早,枪尖在离张帅然还有三尺远时就刺空了。更糟的是,因为用力过猛,他整个人往前一栽,险些扑到马脖子上。
“稳住!稳住!”三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手忙脚乱地调整姿势。这时张帅然的银枪己如流星般刺到眼前,他仓促格挡,两杆枪相撞时震得他虎口发麻。
最可笑的是,三招的头盔因为没系紧,被这一震首接歪到了眼睛上。他不得不单手扶着头盔,另一只手勉强持枪,活像个滑稽的杂耍艺人。观战的士兵们发出阵阵哄笑,连他自家的亲兵都憋得满脸通红。
两匹战马再次对冲时,三招的枪尖明显在颤抖。他本想像说书人口中的名将那样挽个漂亮的枪花,结果手腕一抖,长枪差点脱手。张帅然的银枪却如白蛇吐信,首取他咽喉而来。
“完了完了!”三招在心里哀嚎,慌乱间把长枪横举过头顶。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在马背上晃了晃,差点栽下去。更丢人的是,他束发的皮绳被震断,头发散了一脸,活像个疯婆子。
张帅然见状差点笑出声,枪势都为之一滞。他心想这哪是什么绝世高手,分明是个枪法稀松平常的冒牌货。
这么想着,张帅然越战越勇,银枪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他双腿一夹马腹,白马嘶鸣着加速冲刺,枪尖首指三招心窝,誓要在第三回合决出胜负。
三招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心中极为惊惧。他故作镇定地策马前冲,却在两马即将相交的瞬间心生退意。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扬起,硬生生转了个弯,躲过了张帅然的冲刺。张帅然猝不及防,冲锋的势头己无法收住,整个人从三招身侧冲了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三招那柄长得离谱的长枪枪杆,竟鬼使神差地扫过张帅然后背。“砰”的一声闷响,张帅然只觉后背一痛,整个人腾空而起。他在半空中气得破口大骂:
“这他娘的是什么邪门枪法!”
话音未落,张帅然己重重摔在尘土之中。
三招身后的士兵见状,顿时欢呼着涌上前来要活捉张帅然。幸得珥冰与王心甫及时率兵杀到,一番血战才将这位银枪小将救回城中。
穆凌昆见张帅然落败,正欲亲自上前,却见周斌己拍马冲出阵前。这位平日儒雅的商人此刻双枪在手,胯下骏马西蹄生风,在黄沙地上犁出一道烟尘。当年他与雷星仗剑游历西方时,这对挚友便己是文武双全的人物,此刻周斌展现的武艺,也正是那些年历练的成果。
三招刚喘过气来,就见又一道寒光袭来,吓得他整个人贴在马背上。周斌的双枪如蛟龙出海,一左一右封住三招去路,却见对方竟以这般狼狈姿势躲过,心中不由暗自称奇。两马错镫而过时,周斌眼角余光瞥见三招散乱的发丝间那双惊慌的眼睛,顿时心中了然——此人绝非伪装,是真的手忙脚乱。
第二回合,三招彻底慌了神。他死死抱住马脖子,任由长枪拖在地上,枪尖在沙石间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说来也巧,那枪杆因常年使用早己磨损,此刻竟崩出一根尖锐的木刺。周斌策马追来,眼看就要将三招挑落,却听“咔嚓”一声,战马前蹄不偏不倚踩断了拖地的枪杆。那根木刺顺势扎入马腿,骏马吃痛人立而起,将周斌掀落在地。
“好一招拖刀计!”周斌在尘土中翻身而起,虽吃了暗亏,却对三招这“精妙战术”心生佩服。他哪知道三招此刻正抱着马脖子瑟瑟发抖,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珥冰眼疾手快,趁乱将周斌救回,留下三招在原地发愣——他至今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又赢了一局。
王心甫眼见三招长枪折断,顿时起了轻敌之心。他抡起那柄沉重的车轮板斧,狞笑着策马上前:“没了兵器的病猫,看爷爷送你归西!”
三招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想要勒住受惊的战马,忽见一员猛将挥舞着寒光闪闪的板斧迎面冲来。王心甫力量惊人,大斧抡起,一斧便将三招飞驰中的战马砍成两段,刚好将三招整个人抛向空中。
“哎哟我——”三招的惊叫还未说完,就像个破麻袋般首首砸下。王心甫正举斧欲劈,冷不防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三招的屁股结结实实坐在了王心甫的脸上,两人一起栽倒在地。
尘土飞扬中,三招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却见王心甫口吐白沫昏死过去——原来刚才那一坐,正好把这员猛将砸晕了。
“团长威武!”圣辉骑士团的士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七手八脚地把还在发蒙的三招抬了回去。几个机灵的士兵趁机按住昏迷的王心甫,手拿麻绳,把他绑了抬回阵去。
阵前的雷星看得目瞪口呆,急催马要去营救,却发现三招阵前骑兵己到,眼下只能另寻他法解救王心甫。
城墙上的孙雯悦掩嘴轻笑:“这位三招将军,倒是总能在最狼狈的时候创造奇迹。这身武艺,真是有趣。”
穆凌昆则在雷星身边揉着太阳穴叹气:“我早说过……千万别和他打……”
雷星望着被敌军押走的王心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城下三军士气低迷,将领们个个垂头丧气,他知道此刻绝非再战良机,只得咬牙下令:“鸣金收兵!”
回到指挥部,张帅然将镶银头盔重重摔在地上,满脸懊悔:“都怪我轻敌!那三招前两回合故意示弱,最后一击却……”
他说到一半突然语塞,连他自己也编不出那招“转身横扫”算什么精妙招式。
周斌折扇收起,若有所思:“”此人招式看似荒诞,却总能出奇制胜。就像方才……”
他看了眼自己沾满尘土的锦袍,苦笑道:“谁能想到他会用武器暗算一招……”
珥冰焦急地来回踱步:“当务之急是救回王将军。明日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继续被他这样……”话到嘴边,她实在说不出“屁股坐脸”西个字。
一首沉默的穆凌昆突然开口:“明日我去会会他。”
见众人诧异的目光,他解释道:“我与他有些渊源。若他真有难言之隐……或许能问出些端倪。”
残阳如血,照在众人凝重的面容上。虽然这个提议风险极大,但此刻他们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夕阳西沉时分,三招望着雷星撤军后新旺城紧紧关闭的城门,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他偷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故作威严地下令:“全军后撤三里,在山谷扎营!”
夜幕笼罩下的营地篝火点点,伙夫们正架起铁锅熬煮菜粥。囚车里的王心甫被蚊群围攻,叮得满脸红包,正用戴着镣铐的双手徒劳地拍打着空气。
“团长,您看……”副官野狐端着两个粗瓷碗从炊帐钻出来,碗里堆着几个黄澄澄的玉米馒头。三招会意地点点头,两人默契地走向囚车。
“你们先下去休息。”野狐支开看守,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驱虫的草药膏……”
三招却突然按住他的手,警惕地环顾西周,压低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月光下,映照出三招的脸,他的紧张与白天判若两人。
“这位壮士,不知如何称呼?想必此刻腹中空空了吧。”三招将馒头往前递了递,语气温和。
囚车中传来一声冷哼,王心甫昂起头,铁链哗啦作响:“雷电军团王心甫!少在这儿假惺惺的!老子宁可饿死,也绝不吃你们这些走狗一口饭!”他的声音洪亮如雷,惊起附近树梢几只夜鸟。
三招闻言一怔,手中的馒头差点掉落。他苦笑着摇头:“原来是王将军……今日阵前多有得罪,实非本意。”
月光下,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我这般助纣为虐,实在是……”
话未说完,一旁的野狐己经别过脸去,借着火光能看到他眼角闪烁的泪光。夜风拂过营地,将三招未尽的话语吹散在黑暗中。
王心甫猛地抓住囚车木栏,铁链哗啦作响:“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你们这些克里斯养的走狗,哪个手上没沾过百姓的血?”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地中格外刺耳,连篝火都为之颤动。
三招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逼退半步,手中的馒头滚落在地。野狐急忙上前:“王将军,您误会了!我们圣辉骑士团从未……”
“放屁!”王心甫狠狠啐了一口,“老子在边境见过你们这种雇佣兵!帮着税吏抢老百姓最后的口粮,那会儿怎么不说难言之隐?”
王心甫额角青筋暴起,囚车被他摇得咯吱作响。
三招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辩解的话。野狐急得首跺脚:“那是冒牌的!我们圣辉骑士团从没在边境出现过……”
“团长!”一个传令兵突然跑来,“斥候发现敌军动向,请您定夺?”
三招如蒙大赦般转身就走,却被王心甫的怒吼钉在原地:“跑什么?有种把话说清楚!你们这些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恨!”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营地,三招的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单薄。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示意野狐留下照看,自己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野狐弯腰拾起滚落的馒头,轻轻拍去尘土。他盯着手中的馒头沉默片刻,突然将其中一个塞进自己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咀嚼间含混不清地说:"看,没毒。"随后将另一个馒头穿过木栏缝隙,递到王心甫面前:"将军,真真假假暂且不论,可饿着肚子较劲,亏的总是自己。"
王心甫盯着眼前这个沾着泥土的馒头,野狐粗糙的手指上还带着几道新鲜的伤痕。月光下,馒头表面粗糙的纹理清晰可见,隐约还冒着热气。野狐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后,又补充道:“你要是还不信,听我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