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时,陆沉的战术手套己按上耳麦开关。
金属装置的震颤声像擂在胸腔的鼓,他能听见艾丽娅压在掩体后的喘息——这姑娘刚才拽着他滚地时,战术靴后跟在地面刮出的刺响还在回荡。
“所有人,最高戒备。”他的声音比预想中更稳,像前世实验室里校准仪器的最后一步,“机械守卫的系统被篡改,源程序带地球特征。”科技树的光流在意识里翻涌,那些指向核心节点的金色脉络此刻泛着微光,像给每根神经都镀了层预警的膜。
他想起二十年前女儿用蜡笔在实验室墙上画的小花,此刻数据流里闪过的那个符号,分明是她当时把蜡笔按断在纸页上的纹路。
艾丽娅的战术头盔转过来,面罩上的裂纹蛛网般爬过右眼:“头儿,它们的关节在重组。”她的粒子枪枪口微微发颤——这是他带了三年的兵,第一次见她握枪不稳。
机械守卫的残骸在白光里浮起,金属关节卡嗒卡嗒咬合的声音,像有无数把钥匙在开同一把锁。
“张明,能黑进它们的系统吗?”陆沉摸出最后一枚定位器,指腹着凸起的按钮。
科技树提示的地球轮廓还在发光,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像重生前那个毁灭之夜,他在地下掩体里最后一次看卫星云图时的亮度。
“正在试。”耳麦里传来设备过热的嗡鸣,“但它们的防火墙......像是用我们自己的量子加密协议写的。”张明的呼吸声突然急促,“赣!
有段代码在自动复制,是......是你十年前发表的《可控核聚变控制算法》!“
陆沉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前世最后一刻,他就是在实验室里看着这段代码被外星病毒覆盖,女儿的哭声混着警报声刺进耳膜。
此刻科技树的光流突然凝出一行提示:“错误研发导向正确路径——被篡改的程序,是地球文明自我修正的钥匙。”
他突然笑了,笑得战术面罩都起了雾气。
艾丽娅转头看他,护目镜后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李晓。”他按下耳麦频道切换键,“能源舱结构扫描完成了吗?”
“刚......刚扫完!”李晓的声音带着被打断的慌乱,陆沉能想象她在终端前的样子——马尾辫因为前倾垂到控制台,指尖在全息屏上戳得飞快,“头儿你看!”全息投影突然在众人眼前展开,淡蓝色的能源舱结构里,一条细如发丝的红色线路在核心区蜿蜒。
“通风管道?”艾丽娅凑近,粒子枪托磕在掩体上发出轻响。
“不。”李晓的指尖划过投影,红色线路突然膨胀成可通行的隧道,“是二十年前建造时预留的应急通道,图纸在第三次核协议签署后被加密。”她抬头时,额角沾着设备舱的灰尘,“我破解了尘封数据库,里面有你的签名——2035年,你参与能源舱设计时备注的‘万一用得上’。”
陆沉的喉咙突然发紧。
2035年,他刚拿到博士学位,在能源舱项目组当助理工程师。
那天加班到凌晨,老教授拍着他肩膀说:“小陆,搞科研的要留点后手,万一哪天人类需要钻老鼠洞呢?”他鬼使神差在图纸角落画了个小花——和女儿后来在实验室画的那朵,花瓣数都一样。
“这是通往核心控制室的唯一路径。”李晓的手指停在隧道终点,那里的红点正和科技树提示的核心节点位置完全重合,“但......”她咬了咬嘴唇,“隧道里有高压电网,每隔三分钟自动充能,上次维护记录停在2040年。”
“足够了。”陆沉扯掉战术手套,指腹按在隧道投影上,“三分钟,够我们跑三个折返。”他转头看向艾丽娅,这姑娘的睫毛还沾着刚才滚地时的灰尘,“你带两人断后,张明远程黑入机械守卫,拖延它们五分钟。”
“那你呢?”艾丽娅的粒子枪突然顶住他胸口,面罩下的眼睛烧着火星,“要钻老鼠洞也该我去!”
“因为我改过这条隧道的电路。”陆沉抓住她的枪管往下压,触感隔着战术手套都能感觉到发烫,“2037年,我偷偷把电网频率改成了和核聚变反应堆同频——只有戴我这副手套的人能过。”他晃了晃左手的皮质手套,那是妻子在他三十岁生日时送的,里面缝着女儿的胎毛,“而且......”他声音放轻,“这次我们不会输。”
艾丽娅的枪垂了下去。
她摘下头盔,露出汗湿的短发:“头儿,要是你半小时没出来......”
“我会把定位器塞进核心节点。”陆沉拍了拍她肩膀,转身走向隧道入口时,听见她在身后说:“带着小花的运气。”
隧道口的铁锈味混着霉味涌进来。
陆沉打开战术手电,光束扫过潮湿的墙面——果然,二十年前用红漆画的箭头还在,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陆工程师到此一游”。
李晓举着便携扫描器走在前面,扫描器的蜂鸣像心跳:“还有三十米到电网区。”
“保持间距两米。”陆沉摸出手套里的金属片,那是用实验室钥匙改的,“等我喊‘过’,立刻跑。”
电网区的金属栅栏泛着幽蓝的光。
陆沉把金属片按在控制盒上,电流声突然变调——和记忆里一样,变成了女儿爱听的儿歌旋律。“过!”他大喊一声,率先冲进栅栏。
电流擦着后背流过,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但手套下的温度始终稳定。
“到了!”李晓的扫描器发出长鸣。
隧道尽头的金属门锈迹斑斑,门中央刻着朵小花,花瓣被岁月磨得发亮。
陆沉摸出定位器,刚要按门把,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低沉的笑声。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声音像浸在油里的金属片,带着扭曲的回响,“地球的蝼蚁,连自己的遗产都要用来对抗我。”
陆沉的战术手电啪嗒掉在地上。
科技树的光流突然剧烈震荡,所有金色脉络都指向金属门后的黑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机械守卫的电子音,而是更古老、更冰冷的存在。
他握紧定位器,能感觉到掌心的汗把金属片都泡软了。
门后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音节都像锤子,敲打着他二十年来的执念、重生后的坚持,以及此刻贴在胸口的、女儿画的小花蜡笔画。
“头儿......”李晓的声音在发抖,扫描器的红光映得她脸色发青,“门后面......有生命体征。”
陆沉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把。
金属门发出刺耳的呻吟。
门后涌出的风里,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某种腐朽又强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