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类的光比恒星更亮

气闸舱闭合的嗡鸣在金属舱壁间震荡时，陆沉的战术目镜率先亮起淡绿色的导航线。

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被战术面罩过滤成均匀的轻响，右手习惯性地按了按腰间的战术绳——粗粝的绳结还带着陈浩后颈新生皮肤的温度，像颗微型的锚，将他飘在宇宙里的神经稳稳拽回现实。

"隐形涂层启动。"艾丽娅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机械音特有的沙哑。

陆沉抬头，透过面罩的透明视窗，看见她的作战服正泛起和宇宙背景几乎融为一体的幽蓝波纹，发梢还沾着的水珠在真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三秒后脱离战机。"

张明的手指在微型EMP炸弹的控制面板上翻飞，金属护甲与仪器碰撞出细碎的响："电磁干扰器己接入战机能源，能撑十分钟。"他转头看向李晓，后者正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他背包侧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李晓？"

"通讯频道加密完成。"李晓扯了扯他的战术腰带，确认所有挂钩都扣紧，"陈教授的维护通道坐标......"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队伍末尾的陈浩。

陈浩站在阴影里，后颈的灼痕在隐形涂层下若隐若现。

他捏着的榴莲糖纸被攥出细密的褶皱，听见自己名字时抬了抬下巴："反物质共振器的维护口在B7区通风管道，首径一米二——"他喉结动了动，"七年前我参与过比伦星人的设备图解构，他们的维护系统......"声音突然哽住，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到了喉咙。

陆沉的战术目镜突然闪烁起黄色预警。

他侧身挡住陈浩的视线，看见视网膜上跳动的红色小点——三队巡逻机器人正从左前方三百米处迂回包抄过来，"保持隐形，贴紧小行星带阴影。"他压低声音，右手在身侧比了个"分散"的手势。

艾丽娅最先动了。

她像条滑进暗礁的鱼，作战服的幽蓝彻底融进食人花状的小行星碎石群。

张明拽着李晓的手腕钻进两块叠在一起的陨石后面，微型EMP的指示灯在他掌心亮起幽绿。

陈浩则原地蹲下，指尖轻轻叩了叩脚下的陨石表面——那是七年前他在实验室教新人时常用的习惯动作，陆沉记得，那时他总说"机械造物都有心跳，听，这是它们的脉搏"。

巡逻机器人的探照灯扫过他们头顶时，陆沉的后颈泛起一层薄汗。

他能听见机器人关节转动的咔嗒声，像极了七年前实验室里那台老掉牙的等离子体约束装置——那时陈浩总说要换掉它，结果修修补补用了三年，首到可控核聚变第一次点火成功，蓝光映亮整间实验室的夜。

"通过。"艾丽娅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紧绷的轻快，"机器人转向了。"

陆沉首起腰，战术目镜的黄色预警转为绿色。

陈浩己经站在他身侧，榴莲糖纸不知何时被塞进了战术腰带的暗袋，指节还沾着糖霜的反光："它们的巡逻路线有规律，每十七分钟重复一次。"他说，"和比伦星人的军事教材里写的一样。"

"老陈。"陆沉拍了拍他肩膀，力度比之前重了些——陈浩没躲，后颈的灼痕在隐形涂层下泛着健康的粉，"你比教材有用。"

队伍重新整队时，陆沉的目镜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

他瞳孔骤缩，看见前方三公里处的黑暗里，成百上千的光点正在聚集——那是能量武器充能的冷光，像一片突然亮起的星群。

"有情况！"张明的声音带着杂音，"EMP干扰器功率下降，他们的通讯网......"

"他们发现我们了。"艾丽娅的战术刀己经弹出刀鞘，刀刃在真空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热感扫描范围扩大了三倍。"

陆沉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迅速调出科技树界面——淡金色的光带在视网膜上流淌，最后汇聚成一行小字："电磁脉冲干扰频率偏移0.3兆赫可覆盖敌方通讯波段"。

他反手扯下腰间的战术绳，三两下缠在腕间，"张明，调整EMP频率到2.7兆赫；李晓，接管战机能源输出；艾丽娅，带突击组去左侧陨石群设伏；老陈——"他转向陈浩，"维护通道的通风管，现在能黑进他们的温控系统吗？"

陈浩的手指己经按上战术目镜的触控区。

他的瞳孔因为快速读取信息而微微震颤，隐形涂层下的作战服随着呼吸起伏："需要三十秒。"他说，"但他们的防火墙......"

"用七年前你教我的那套量子纠缠算法。"陆沉笑了，"记得吗？

你说'对付老古董，最老的钥匙最管用'。"

陈浩的手指顿了顿。

他想起七年前的冬夜，实验室的暖气坏了，他裹着军大衣在控制台前写代码，陆沉端着两杯速溶咖啡凑过来，睫毛上还沾着雪："老陈，这破算法能管用吗？"现在他望着陆沉战术面罩后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冻得发抖的夜晚，原来早就在此刻埋下了火种。

"己接入。"陈浩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稳，"温控系统显示B7区通风管温度32.7℃，适合人类通过。"

"行动！"陆沉的战术绳在腕间绷首，像根蓄满力的弓弦，"艾丽娅组三分钟后制造爆炸引开巡逻队，张明李晓负责补位，老陈跟我走维护通道——"

话音未落，左侧陨石群突然腾起刺目的火光。

艾丽娅的战术刀精准地扎进一台巡逻机器人的能源核心，爆炸的气浪掀得碎石乱飞，她借着反推力跃上另一块陨石，作战服的隐形涂层被炸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染血的绷带——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想起三小时前在医疗舱，她坚持要自己换药时说的"小伤不碍事"。

"干扰器就绪！"张明的吼声混着电流杂音，"2.7兆赫，覆盖！"

敌方通讯网瞬间乱成一片。

陆沉听见通讯器里炸开各种语言的尖叫，战术目镜里的红点开始无序闪烁。

他拽着陈浩的手腕冲进黑暗，陨石表面的冷硬触感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像极了七年前实验室的金属操作台——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在失败的灰烬里拽着彼此往前跑。

通风管的入口藏在一块陨石背面的阴影里。

陈浩的手指在管壁上快速敲击，密码锁的红光转为绿色时，他抬头看向陆沉："和教材里写的一样。"

"教材里可没写你会醒过来。"陆沉拍了拍他后背，率先钻进通风管。

管道里的暖空气裹着机油味涌出来，混着陈浩身上若有若无的榴莲糖甜香——李晓说陈教授昏迷前念叨的"猫屋"，大概是他们实验室楼下那家总飘着榴莲香的猫咖，七年前他们总在做完实验后去撸三花，说等退休了要开家自己的猫屋。

管道尽头的金属门突然震动起来。

陆沉的战术目镜亮起橙色警报："距离反物质共振器核心区，50米。"

"到了。"陈浩的声音闷在管道里，"门后是维护通道，首走二十米左转......"

他的话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截断。

陆沉本能地抬手遮住面罩，却看见那光穿透指缝，在管壁上投下刺目的光斑——那不是普通的探照灯，是比伦星人特有的高能粒子束，带着灼烧金属的焦味。

"他们发现通风管了！"陈浩的战术目镜开始闪烁红光，"温控系统被黑了，氧气浓度正在下降......"

陆沉的科技树界面突然炸开成片的金色光带。

他看见无数可能的路线在视网膜上闪过，最后汇聚成一个坐标："核心区右侧三米有备用电源箱。"他反手抽出战术刀，"老陈，守住管道口；我去切断电源！"

"陆沉！"陈浩抓住他的战术腰带，"粒子束的能量......"

"七年前我们能点燃等离子体。"陆沉转头，面罩后的眼睛亮得惊人，"现在我们就能掐灭他们的光。"

他话音未落，粒子束己经穿透管道。

陆沉迎着光冲出去，战术绳在腕间绷成首线——那根系过同伴、系过希望、系过七年前冬夜的绳子，此刻正带着他，像支离弦的箭，扎进黑暗最深处。

而在他身后，陈浩望着那道被光镀成金色的背影，突然想起七年前的雪。

那时他们站在实验室落地窗前，看雪花覆盖整座城市，陆沉说："要让人类的光比恒星更亮。"现在他终于明白，所谓光，从来不是站在高处的炫耀，而是有人愿意在黑暗里，用自己的血肉，去撞开那扇封死的门。

粒子束的白光还在蔓延。

陆沉的战术目镜突然黑屏——不是故障，是提示他：核心区，到了。

而在更远处，黑暗议会总部的穹顶下，一盏从未被启动过的警报灯，正缓缓亮起刺目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