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条鱼，该收线了

实验室的红灯在天花板上旋转，投下血一般的光晕。

陆沉的鞋跟叩在金属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敲在绷紧的琴弦上。

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跳动的声音——上一世，就是这样的警示灯亮起三小时后，核聚变电站的核心参数出现在比伦星人的攻击坐标里。

“定位到接收端了吗？”他对着耳麦压低声线，余光瞥见马克己经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左手还虚虚护着左胸口袋。

那个鼓包在白大褂下格外刺眼，像块烧红的炭。

“正在追踪信号源！”小林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备用电源箱里的发射器是新型号，抗干扰能力很强，但……”通讯器里突然响起尖锐的蜂鸣，“等等，信号源移动了！现在坐标在B区3号资料室！”

陆沉的瞳孔微微收缩。

B区3号资料室是存放飞行器推进系统设计图的地方，只有项目核心成员有门禁权限。

他加快脚步，经过茶水间时，恰好看见马克的背影闪进资料室，门卡划过感应区的“滴”声像根细针，扎进他后颈。

“小林，查马克最近的门禁记录。”他摸出实验室通行卡，在转角处停住，背贴着冰凉的墙面。

上一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个暴雨夜，他也是这样贴着墙，听着资料室里的翻找声，结果第二天，新型引擎的热效率数据就出现在比伦星人的分析报告里。

“查到了！”小林的敲击声透过耳麦传来，“马克这两周每天下班前都要进资料室，停留时间从五分钟延长到二十分钟。昨天他借走的《磁约束等离子体动力学》，系统显示还没归还——但那本书根本不在借出记录里。”

陆沉的手指蜷起，指节抵着墙面。

他想起今早路过茶水间时，马克正用一次性纸杯接水，杯底压着半张坐标纸，边缘印着“猎户座旋臂”的字样。

当时他以为是项目资料，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李晓破解的比伦星补给舰坐标。

“盯着他。”陆沉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等他出来，调走廊监控，重点看他接触过的所有设备。另外，把近三次泄密事件的时间点列出来，和他的行动轨迹做交叉比对。”

“明白！”小林的键盘声突然停了，“博士，您看监控画面——”

投影在陆沉的智能手表上亮起。

画面里，马克背对着摄像头，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快速翻动着资料架上的文件夹。

他的指尖在某份标着“核脉冲推进器-结构参数”的文件上停顿两秒，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圆盘，对着文件快速扫描。

陆沉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那圆盘是比伦星的微型量子扫描仪，上一世他在被摧毁的实验室废墟里见过碎片。

原来马克不是第一次泄密，他的左胸口袋里，藏的根本不是硬币，是接收外星信号的终端。

“保持静默。”他对着耳麦吐气，声音像淬了冰，“现在开始，你每小时向我汇报一次他的动向。另外，用科技树查查他的背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上一世没查出来的，这一世必须挖干净。”

科技树的蓝光在视网膜上闪烁，信息流如瀑布倾泻。

马克·安德森，麻省理工核物理博士，三年前以“技术交流”名义加入项目组。

但隐藏信息里，他的母亲是比伦星安插在地球的“观测者”，二十年前死于太阳耀斑——可根据星际联合数据库，那年太阳活动平稳得反常。

陆沉捏紧手表，表壳硌得手腕生疼。

原来从一开始，马克就是颗埋在心脏里的定时炸弹。

“博士！”安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陆沉迅速收敛情绪转身，看见她抱着一摞图纸，发梢的卷翘因为激动更蓬松了，“推进器的热膨胀系数算出来了！用新型铼合金做燃烧室壁，能把能量转化率提升到87%！”

她摊开最上面的图纸，铅笔标注的公式还带着橡皮擦的碎屑：“之前总卡在材料承受极限，结果刚才我突然想到，把磁约束场的梯度调整0.3特斯拉——您看，热应力集中区的数值首接降了两个数量级！”

陆沉低头看向图纸，那些跳跃的数字像星星在跳动。

上一世，安娜就是在这一步卡了三个月，最后被比伦星的干扰弹炸碎了计算稿。

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能感觉到她肩胛骨因为兴奋微微发抖：“立刻让拉斐尔的机械组验证，下午三点前要看到3D模型。”

“没问题！”安娜的眼睛亮得像实验室的氙气灯，抱着图纸跑向电梯，发梢扫过陆沉的手背，带着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冷香。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陆沉抬头，看见马克正从资料室出来，白大褂口袋鼓得更明显了。

他低头看表，正好两点十七分——和上一世泄密事件的时间分毫不差。

“全体到会议室集合。”陆沉对着公共频道开口，声音沉稳得像压舱石，“十分钟后，安全部会对实验室进行全面检查。所有电子设备、个人物品都要过安检，包括我的。”

会议室的门推开时，赵教授正扶着眼镜看墙上的进度表，老王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杯盖弹起来又落下：“搞这么大阵仗？咱这实验室的安保措施，比五角大楼还严吧？”

“上周五，C区备用电源箱里发现了微型信号发射器。”陆沉扫过每个人的脸，马克的手指在桌下微微蜷缩，“三天前，新型合金的熔炼参数出现在黑市拍卖网站。而刚才，有人在资料室用外星设备扫描核心图纸。”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李晓猛地站起来，发梢的静电卷翘得更厉害：“所以那些坐标泄露，不是因为我破解了通讯记录，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是饵。”陆沉的目光落在马克身上，后者正低头调整袖扣，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红，“引我们暴露更多信息。但从今天起，这条鱼——”他敲了敲桌面，“该收线了。”

散会时，夕阳透过实验室的穹顶玻璃洒进来，在马克的白大褂上投下一片金斑。

他收拾笔记本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三倍，首到所有人都离开，才摸出左胸口袋里的终端，对着窗外的天空按了按。

终端屏幕亮起，显示着一行外星文字：“地球人开始怀疑。”

而在实验室顶楼的监控室里，小林指着屏幕上跳动的信号：“博士，马克的终端在向猎户座方向发送脉冲，频率和比伦星补给舰的跃迁信号一致！”

陆沉盯着监控画面里马克的背影，手指在控制台的“锁定”键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继续监视”。

新型飞行器的组装车间里，安娜正踮脚调整推进器的喷嘴角度，金属焊枪的蓝光在她脸上跳动。

明天这个时候，推进器就要进行第一次点火测试。

但此刻，在深空的某个角落，比伦星的补给舰正在撕裂空间，跃迁引擎的光芒像颗突然亮起的新星。

而在地球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另一个未被发现的微型摄像头，正将安娜调整喷嘴的画面，转化为电磁波，穿透大气层，飘向那团正在逼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