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后颈瞬间被冷汗浸透。
裴昭仪的传音里混着铁锈味的血气,他甚至能想象到女儿国仵作跪在满地尸骸中,指尖沾着尸王心脏渗出的腐液,强行用术法传讯的模样。
祭坛方向的腐臭突然浓重十倍。
他看见任瑶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原本跪坐的身体像被线牵着的傀儡般弹起,指甲缝里的黑血滴在青石板上,滋滋腐蚀出蜂窝状的小孔。
“圣尊……圣尊要醒了!”她喉咙里滚出破碎的笑,发簪上的青玉坠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那是三星洞首徒的信物,此刻却像被泼了层污血。
陈砚的手指在春秋笔杆上掐出红痕。
笔身“春秋”二字随着他的心跳发烫,笔尖悬在半空,还沾着他方才写血字时未干的血珠。
他能听见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尸王心脏是任瑶复活仪式的关键,噬光珠虽碎,但残片还嵌在祭坛石缝里,若让两者共鸣……
“快!”任瑶突然发出尖锐的嘶喊,踉跄着冲向祭坛。
她的裙角扫过方才噬光珠炸裂的位置,地上的黑渣突然腾起黑雾,裹住她的脚踝,像是某种迫不及待的催促。
陈砚这才看清祭坛中央不知何时多了团幽绿的光,形状像颗正在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暗金色纹路,每跳一下,就有黑雾从纹路里渗出来,在半空凝成“圣尊”二字。
“弑师者,诛。”陈砚咬着牙低喝。
春秋笔带起风声,笔尖重重戳进祭坛边缘的青石板。
鲜血顺着笔杆流进石缝,他想起方才星图里的画面——任瑶举着火折子,火舌舔舐着藏星阁的木门,太阴星君的星魂碎片在火中炸裂。
《春秋》里“弑君者,诛”的断句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笔锋所到之处,石板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每道纹路里都渗出金光。
“你懂什么!”任瑶的指甲深深掐进尸王心脏表面的“圣尊”印记,黑血混着绿液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淌。
她的脸又开始扭曲,半张是三星洞首徒的温婉,半张是太阴星君的冷肃,“当年师尊要毁了圣胎救她,我不过是……”
“百花现!”
一道清甜的女声穿透腐臭。
陈砚余光瞥见白九娘从洞外掠来,广袖中撒出的百花突然拔高,在半空凝成金色的“亚圣”二字,像顶华盖罩住他。
花瓣上的露水落进他衣领,带着百花谷特有的清冽,竟将他心口翻涌的血气压了下去。
几乎同时,苏清梧的星盘发出清脆的嗡鸣。
陈砚先前推给噬光珠的月魄从黑雾里钻出来,像粒银汞般融进星盘缺口,残缺的二十八星宿图瞬间完整,星光如瀑倾泻,将尸王心脏的幽绿压成了淡青。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炸响,震得他耳膜发疼——“文运点100/100,浩然剑显圣!”
当那柄裹着浩然气的剑从他心口冲出时,陈砚几乎握不住剑柄。
剑身寒光里浮着“圣尊”二字,却与尸王心脏上的纹路呈反向缠绕,像天生的死敌。
他听见任瑶倒抽冷气的声音,她掐着心脏的手猛地缩回来,腕间的血契红纹突然暴起,像要挣破皮肤。
“你以为仅凭文道就能阻我?”任瑶突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尸王心脏上。
陈砚眼睁睁看着太阴星君的星魂碎片从她眉心飘出,被腐液裹着钻进心脏纹路——那是当年太阴星君为封印她种下的锁魂钉,此刻竟成了她复活“圣尊”的钥匙!
心口一烫。
陈砚下意识去摸,却触到凸起的印记——圣胎!
他曾在系统提示里见过的圣胎印记,此刻正从皮肤下缓缓浮起,泛着温润的玉色。
耳边突然响起母亲的声音,是他穿越前最后听见的话,带着病弱的喘息:“砚儿,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却终需有人言……”
浩然剑嗡鸣着斩向尸王心脏。
陈砚用尽全身力气挥剑,却见剑刃触到心脏的瞬间,被星魂碎片反弹出刺目的火星。
他踉跄着后退,喉间一甜,鲜血溅在“亚圣”花盖上,金色花瓣顿时亮了三分。
“陈公子!”苏清梧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砚抬头,正看见她踩着星盘冲过来,月魄在她指尖凝成银箭,“用我的月魄补全星图缺口!”话音未落,她己将银箭扎进星盘中心,星图突然旋转起来,星光如网罩向尸王心脏。
白九娘的百花同时炸开。
陈砚被金色花雨裹住,闻到熟悉的百花酿香气——那是她总偷偷塞给他的蜜饯味道。
花瓣落在他肩头,竟化作细小的锁链,缠向任瑶的脚踝。
而裴昭仪的验尸图不知何时飘在半空,血色的经络图里,“圣尊”二字正缓缓显形,与尸王心脏上的印记重叠。
陈砚握紧春秋笔。
笔锋上的血珠己经干透,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重新渗出红芒。
他想起系统里攒了二十章的儒家典籍残篇,想起每次任务选择时的问心,想起苏清梧在星阁外等他看星象的夜,裴昭仪在停尸房教他认骨相的晨,白九娘捧着百花酿站在他竹屋前的暮。
“文道显圣——”
他大喝一声,笔尖重重落下。
星盘的光、百花的雨、验尸图的影同时汇聚,在半空凝成金色锁链,“唰”地缠上任瑶的脖颈。
她的尖叫戛然而止,黑血从七窍涌出,却仍死死盯着尸王心脏。
而陈砚心口的圣胎印记突然发出强光,与心脏上的“圣尊”二字融成一团玉色光晕,照亮了整个祭坛。
“该教你《大学》第一章了。”
苍老的声音从云端传来。
陈砚抬头,看见菩提祖师的拂尘虚影凝实,白色须眉在光晕里若隐若现。
他想开口,却见任瑶突然在地,尸王心脏的幽绿渐渐褪去,露出底下青石板上的一道细缝——缝里隐约能看见半片泛黄的纸角,上面模模糊糊有“大学之道”西个字。
腐臭的风突然刮起。
陈砚弯腰想去捡,却见那纸角被风卷起,又落回石缝里。
他听见苏清梧在身后喊他的名字,白九娘的百花落在他发间,裴昭仪的传音再次响起,说女儿国的尸潮退了。
可他的目光始终锁在那道石缝上,心跳得比刚才挥剑时还快——那半幅残篇,似乎藏着圣胎的秘密,藏着母亲遗言的答案,更藏着他以儒道证超天道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