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无所不能的神亦会死亡

叶灼跪在滚烫的银色液体上，膝盖传来的灼痛反而让他愈发清醒。林鹤披着黑袍的身影在巨人眉心的光芒中舒展，曾经并肩时齐平的视线，如今却要他仰起发酸的脖颈才能企及。那些关于后山看星的记忆突然变得遥远而虚幻，就像此刻祭坛上空明明灭灭的时空碎片，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一碰就碎。

“主宰？”叶灼用骨刃撑着身体站起来，染血的嘴角扯出冷笑，“你不过是被齿轮啃噬殆尽的残渣。”他故意将“残渣”二字咬得极重，看着林鹤黑袍下的手指骤然收紧成拳。阿码特拉斯在剧痛中强行运转，左眼视野里，林鹤周身缠绕的命运丝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变粗——那些泛着金属冷光的丝线，每一根都穿透了他的心脏位置。

巨人突然挥出骨拳，裹挟着时空风暴的拳风将叶灼掀飞。后背撞上岩壁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口中涌出的鲜血迷住视线，恍惚间却看见林鹤转身时，黑袍下摆掠过祭坛地面，将他滴落的血渍尽数抹去。这个动作让叶灼瞳孔骤缩——在最初相遇的雨夜，林鹤也曾这样不动声色地擦掉他嘴角的伤口。

“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叶灼挣扎着爬起来，声音混着咳嗽，“当初在永夜渊边缘，你明明和我一样厌恶织命者。”他刻意提起那个隐秘的回忆，看着林鹤周身的命运丝线出现细微震颤。那时他们都还是籍籍无名的流浪者，蜷缩在破旧的帐篷里分食一块发霉的面包，听着外面织命者舰队的轰鸣声发誓要逃离掌控。

林鹤的笑声像是从齿轮咬合的缝隙里挤出来的：“幼稚。”他抬手召出命运之刃，刀刃在空中划出的弧线精准避开叶灼咽喉，却削断了他束发的皮绳。散落的黑发遮住叶灼左眼，阿码特拉斯的符文在发丝间明灭，映得他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弱者才需要抱团取暖，而神……”话音未落，巨人眉心的碎片突然迸发强光，“需要祭品。”

银色液体突然化作万千银针射向叶灼。他翻滚着躲避，右腿被射中时传来钻心的痛。在狼狈起身的瞬间，叶灼瞥见林鹤袖中滑落的物件——那枚刻着双鹤的玉佩，正是他们初遇时在废墟里捡到的。当年林鹤说要“留作逃离的信物”，此刻却被对方用命运丝线随意缠绕，像个嘲讽的笑话。

“你怕了。”叶灼握紧骨刃，符文烫得掌心生烟，“如果真是无所不能的神，何必执着于毁掉我？”他不顾巨人新一轮的攻击，强行发动虚空切割。黑色的空间裂缝在身前展开的刹那，叶灼分明看见林鹤眼中闪过的惊慌——不是面对敌人的警惕，而是某种近乎恐惧的无措。

祭坛开始崩塌，时空碎片如暴雨坠落。叶灼在纷飞的混乱中冲向林鹤，却被命运丝线缠住脚踝。他眼睁睁看着林鹤抬手结印，巨人眉心的碎片缓缓升空，与古书第三页的齿轮图案共鸣。剧痛从识海炸开，阿码特拉斯疯狂运转，竟在漫天碎片中拼凑出一段记忆——三年前，林鹤看着他踏入星枢岛时，背后浮现的不是荣耀的光轮，而是无数锁链将他拖入深渊。

“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囚徒。”叶灼的声音淹没在时空崩塌的轰鸣里。他拼尽最后力气挣断丝线，骨刃首指林鹤心口。这一刻，所有关于实力悬殊的恐惧、被背叛的愤怒，都化作灼烧灵魂的执念。当刀刃触及黑袍的瞬间，叶灼突然想起那个夜晚，林鹤将最后一口清水递给他时，掌心同样传来的温热。

林鹤没有躲避，任由骨刃刺入左肩。黑色的血溅在叶灼脸上，带着铁锈与齿轮润滑油的刺鼻气味。“动手啊。”林鹤抓住他握刀的手，强迫骨刃更深地没入，“杀了我，你就能成为新的织命者。”他眼中疯狂与痛苦交织，命运丝线开始反噬，在他自己身上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然就等着看，那些齿轮如何把你碾成下一个祭品。”

祭坛彻底坍塌的瞬间，叶灼看着林鹤破碎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有不甘、有愤怒，却在某个刹那，闪过和当年在荒芜时如出一辙的倔强。林鹤反手抢过骨刃，沙哑的嗓子说道“无所不能的神亦会死亡，命运给了我力量，又给我套上了枷锁，真是可笑。”说罢，他便毫不犹豫反手刺向巨人眉心的碎片——不是为了成为神，而是要斩断所有强加于身的宿命，哪怕代价是与这扭曲的时空一同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