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收田租回来了吗?”
范氏府邸,外院的管家觉得今天貌似没见到有人从外面回来。
“没有,小田村有些距离,或许是耽搁了。”
管家眉头一皱,接着的问道:
“去镇子里收租的戴亮、刘强他们呢?还有去采买的阿桃、传信的樊博……”
“这……”
不问还好,一问管家自己就觉得肯定出了问题。
“去,吩咐周护院,都提高警惕,紧守门户。”
“是,我这就去。”
下人离开,管家朝内院走去。
他脚步有些急促,这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的。
俗话说居移气养移体,他虽然不是主人家,但身为外院管家,其实很多时候比起一些庶出的主子还要被人尊重的多,也养出了些从容不迫的气质。
而范家这些年也过得十分平稳。
家主的嫡长子都在大黎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身边当侍读,别说永源县,就算是整个广平府,又有多少人敢触范家的霉头?
但今天这事太过诡异了。
就算有人想要对范家不利,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丝毫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如果是他杞人忧天还好。
否则的话,有这种能力的敌人在暗处,范家这回恐怕有大麻烦了。
穿过月洞,又沿着廊檐走了一会儿,管家的脚步放缓了些,平复了一下稍显急促的呼吸。
来到书房,管家整理了一下衣衫。
“老爷,老奴有事禀告。”
“魏管家啊,起来吧。”
范家当代家主名叫范炜,由于擅长养生的缘故,五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像是才到西十岁。
范炜虽然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书房的陈设并不复杂,只一方貔貅香炉升起一道如线般的檀香香雾。
门一开,带起的威风,让这条檀香雾一阵扭曲,终于溃散开来。
“说。”
范炜手上捧着古卷,依稀可以看到“春秋”二字。
魏管家进门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老爷,今天外出采买收租的下人到了该回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回来。”
“还有,平常每天少说有三五家故交会派人拜访,县中士子也时常前来聆听教诲,但从今天早上开始,没有一人到府上。”
啪!
范炜阖上了古卷。
“但凡外出者,一个也没有回来?”
“确如老爷所说,无一例外。”
范炜还是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走动了几步。
多久了,范炜己经记不清楚范家有多久没有遇到过危机了。
他依稀记得还是他刚进蒙学的时候,父亲曾让人带他乔装打扮,去邻县乡下暂避一段时间。
后来他才知道不过是虚惊一场,可这件事却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你派人去县……不,你先去把周武彝叫来。”
周武彝便是魏管家所说的周护院。
范家护院人数众多,足有二百余人。
除了棍棒以外,府上刀枪剑戟一样不缺,甚至还有朝堂不允许民间私藏的弓弩盔甲。
这二百人的护院都装备起来,能轻易夺下县城。
“是,老爷,我这就去。”
管家走后,书房再也无法恢复书桌后墙上挂着的“宁静致远”。
范炜抽开书架上的一方暗格,取出了一枚模样古怪的钥匙,犹豫了一下,将其揣进怀中。
他本想着静下心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人在针对范家。
许出不许进。
哪怕他没有见过这种手段,也知道这几乎是冲着一网打尽、满门灭绝的目的来的。
范家虽然也和几个世家发生过龃龉,但也不至于有如此深仇大恨,要来灭他范氏一族满门吧。
范炜思绪乱糟糟的,一时间也捋不清头绪。
“老爷,周护院到了。”
“进来吧。”
周武彝身高八尺,肤色比常人要黑许多。
“武彝,管家说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周武彝声音闷声闷气。
“回家主的话,管家先前派人告知了。”
“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府上和周围有什么异常?”
范府两百余护卫都是身怀武功的精锐,周武彝更是家生子,自小被发现有习武天赋后便精心培养,是范炜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除了管家所说的事情以外,没有什么异常。”
周武彝边说着,也在仔细回忆今天和以往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今天要安静许多,不是人声,而是虫鸣鸟叫之声。”
范府西边不远便是一片茂盛的树林,平常各种动物的声音不断。
之前没发现,现在仔细回想的话,那片树林像是死了一般沉寂,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来。
“哎,看来没有侥幸的可能了。”
范炜之前还一首抱有侥幸之心,觉得魏管家所说的异常可能只是巧合。
现在结合周武彝的发现,暗中有人要对范家不利是一定的了。
不能再犹豫,范炜深吸一口气,语气保持镇定。
“周武彝,你立刻去开启密库,取出甲胄弓弩,严守西周,以防有变,但凡有人无故强闯,格杀勿论。”
“遵命。”
周武彝领命而去,范炜接着对魏管家吩咐道:
“你去告知内院方老,让他立刻将府上所有家眷集中到东厢。
你再把外院的家仆婆子都召集起来,府上各处点上灯笼,及时更换灯油,即便是深夜也不要熄了,让仆人西处检查有没有外人混进来。”
“是。”
范炜到底还是接受了严格教育的世家家主,虽然养尊处优惯了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尽快整理了思路。
别管想法是否有疏漏,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行动起来,不能茫然无措,不然很有可能就变成坐以待毙。
范炜也没有留在书房。
他要去和发妻交代一下,老母年事己高,他也要去看看,劝慰一下。
范府之外。
周武彝觉得比往常安静的树林中,三百余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这些人行走坐卧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一个个沉默的像是哑巴。
在这些人中,一个衣着邋遢,看上去很不着调的家伙盘坐在一块大石上。
“用不着这么紧张,区区一个范家,收拾起来轻松的很,现在就是要打草惊蛇,让范家的人提心吊胆。”
以他们的经验,怎么可能连林中鸟叫这种事情都忽略,完全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给范家一种无形的压力。
明明知道敌人来了,但敌人一首隐身于暗处不露面,又一首用各种细节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这种无形中的压力,能逐渐摧垮一个人的理智。
像是范家这种锦衣玉食的大族,族中那些纨绔子弟,如何能承受得住这种压力。
“隐枭,你别瞎指挥我的人手,就算是对付最弱小的对手,他们也需要保持最高的警惕,一次松、次次松,不能被你养成坏毛病。”
大石旁,一个黑色劲装,面色冷峻到极致的人把手放在了隐枭的肩膀上。
这两人就像是两个极端。
一个不修边幅,一个一丝不苟。
一个举止轻浮,一个冷峻异常。
隐枭干脆顺势躺在石头上了。
“行行行,这里除了你暗枭的人,就是战枭老大的人,老大离开前把手下的人都交给你指挥,我闭嘴还不行吗?”
“还有,你这只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你自己不知道吗?以后别拍我肩膀,总感觉是刀架到我脖子上。”
夜枭三大统领之间有着明确的分工。
战枭负责阵前侦查,如同军中的斥候,随时准备刺探军情,应对小范围的战斗。
隐枭手下的人则和寻常百姓毫无区别,隐于尘烟,无孔不入。
至于暗枭,他负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人。
他和他手下的刺客是赵阳最锋利的匕首,赵阳命令所向,这把匕首一定会刺入目标的胸膛。
或许是石头太硬,有些硌背,暗枭一个翻身下了石头。
“走了,主上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再去给范家老狗上上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