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花店飘着冷香。
林英黛蜷在藤编摇椅里,拇指反复手腕上的佛珠,木珠被体温焐得发烫。
周明瑜端着温水过来时,正看见她闭着眼,胸口随着呼吸急促起伏——是又在用王梅教授教的冥想技巧。
上个月她替陈阿婆孙子看发烧时,过度使用寿命眼头痛欲裂,老教授塞给她一本《情绪急救手册》,说“越紧要关头,越要守住呼吸的节奏”。
“心跳102。”他屈指叩了叩她手腕内侧的脉搏,声音像浸了温水的石板,“比半小时前快了八下。”
英黛睫毛颤了颤,睁眼时眼眶泛着薄红:“我数到第七个呼吸就走神了。”她指腹蹭过窗台那盆薄荷,凉津津的汁水沾在指尖,“满脑子都是工厂密室里的协议,张阿公的寿命数字是三百一十西天,刘婶的是......”
“停。”周明瑜把温水杯塞进她手里,杯壁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爬,“现在不是回忆那些数字的时候。”他弯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节扫过她耳尖,“你该记住的是,昨天李婶举着擀面杖说‘用蒸笼扣他’时,眼睛亮得像点了蜡烛。”
英黛低头抿了口温水,喉咙里的涩意淡了些。
凌晨三点,苏巧的宠物店还亮着灯。
她蹲在地上,用老虎钳绞断宠物笼的铁丝,火星子溅在胶鞋上,烫出几个小洞。
脚边堆着改造好的绊线——细铁丝缠上铃铛,再裹层宠物尿垫消音,“沈万钧的手下要是摸黑进来,先被铃铛吓一跳,再被尿垫滑个屁股墩,完美。”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阿婆发来的语音:“巧巧啊,李婶说她蒸了二十个菜包,到时候扣人用热乎的,香得他们走不动道。老周头检查过千斤顶了,说顶卡车轮胎保准稳当。”
苏巧把最后一截铁丝塞进帆布包,冲手机笑:“阿婆您让大伙儿再眯俩小时,明儿白天还得装没事儿人呢。”她翻出抽屉里的猫薄荷,往喷雾瓶里倒了半瓶,“对了,我这儿还有秘密武器——猫薄荷喷雾,到时候喷他们裤脚,小区里的流浪猫能追着啃三条街。”
同一时间,李强猫在便利店后巷。
他盯着五十米外穿藏青夹克的男人——张伟,今早刚在药材市场跟他打过照面,说要订十斤黄芪,转身就溜去了公交站。
“跟着他。”三小时前英黛把张伟的照片推给他时,瞳孔边缘的淡金光晕若隐若现,“他上周替沈万钧送过三箱‘老物件’到物流园,货单上的签收人是化名。”
张伟拐进条荒草丛生的小路,停在间铁皮房前。
李强贴着砖墙挪过去,听见里面传来闷声:“沈老头疯了?这次要动市立医院?那地方全是监控,还有周明瑜那号人物——”
“上头的意思。”张伟的声音压得很低,“设备必须后半夜两点前转移到地下三层,他要的是......”
“够了!”另一个声音突然拔高,“我不管他要什么‘命数共鸣’,再这么搞下去,迟早把警察招来!”
铁皮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李强缩到墙角,看见张伟阴沉着脸走出来,裤脚沾着草籽。
他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指尖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得先确认这屋子的位置。
凌晨五点,英黛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英黛姐,我在宠物店后窗看见俩生面孔,背着工具包转悠。”苏巧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锐度,“像是踩点的。”
英黛猛地站起来,佛珠“啪”地弹到地上。
周明瑜己经抄起外套,钥匙串在指尖转了个圈:“我去接苏巧。”他扫了眼她发白的嘴唇,补了句,“你留在花店,锁好门。”
“不行。”英黛弯腰捡起佛珠,木珠上沾了块泥,“要去一起去。”她掀开柜台下的暗格,摸出个铁盒——里面是外婆留下的铜铃,和旧照片里那个一模一样,“陈阿婆说,这东西摇起来能镇邪。”
两人刚走到巷口,老周头裹着军大衣从茶摊后钻出来:“英黛啊,我刚给赵叔送早饭,看见俩小子在巷尾拍电线杆。”他拍了拍怀里的千斤顶,“我把自行车横路中间了,他们要硬闯,我就——”
“老周叔。”英黛按住他举千斤顶的手,笑得比平时甜,“您帮我个忙成不?去李婶那儿拿十个菜包,就说我馋她的香菇馅了。”她余光瞥见周明瑜朝巷尾使眼色,老周头立刻会意,哼着小调往茶摊走。
“他们在确认路线。”周明瑜低声说,指尖抵着她后腰往宠物店带,“沈万钧要的不只是设备,还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英黛摸出来,屏幕上是串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刺得她瞳孔收缩:“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今晚你们会付出代价。”
周明瑜的手瞬间覆上来。
他盯着短信,喉结动了动:“李强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英黛的指甲掐进掌心,“但张伟今天去过铁皮房,里面的人......”
“英黛!”苏巧的声音从宠物店二楼窗户飘下来,她举着个喷雾瓶晃了晃,“那俩小子刚往医院方向去了,我在他们鞋跟贴了追踪贴!”
巷口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三人同时转头,看见李强的摩托车“吱——”地刹在面前。
他摘下头盔,脸色发沉:“张伟今晚要见人,地点在市立医院地下车库。”他指了指英黛手机,“那条短信,我查过了,是从医院附近的公用电话亭发的。”
月光被乌云遮住半角。
英黛摸出铜铃,轻轻晃了晃。
清响撞在砖墙上,惊起几只麻雀。
她抬头看周明瑜,他眼里的光比平时更亮:“提前行动。”
“好。”英黛把铜铃塞进他手里,“你守设备,我守......”
“不。”周明瑜攥紧铜铃,拉着她往摩托车跑,“这次我们守在一起。”
风掀起英黛的衣角。
她望着远处市立医院的霓虹灯,突然想起外婆照片背面的字——“海棠巷的光,要传给下一个人”。
这次,她要让这光,照亮所有被阴影笼罩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