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磊没有正面回应雪之下雪乃那带着复杂情绪的“恭喜”和隐含审视的点评,只是嘴角扯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仿佛将那些沉重的现实话题轻轻揭过。
他转而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雪之下你呢?打算为了什么而前进呢?要知道等高二了后,这边学校很快就会有各种关于未来规划的调查问卷砸下来了吧?”
他顿了顿,像是自我解嘲般补充,“啊,不过你大概不用着急。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以你的年纪第一成绩,考取顶尖大学不过是探囊取物。等到了大学,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继续深造,你应该就能慢慢找到自己真正想为之奋斗一生的事情了。”
雪之下雪乃微微摇头,简短地回应:“差不多吧,大学是肯定要考的。”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秦磊身上,那抹清冷的微笑再次浮现,只是这次,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更复杂的探究,“倒是要恭喜你,秦磊同学。你似乎很早就锚定了未来的航向,并且如此坚定地走了下去,现在更是取得了实打实的成绩。
只要保持住这股势头,依靠轻小说创作,你完全可以过上富足、体面、受人尊重的生活。这是一条光明的坦途,你的父母想必也会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客观陈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弦外之音,“我多少了解过,那边的家长虽然有时显得控制欲过强,但若孩子真正取得了成就,那份自豪感也是真实的。恭喜你,你似乎己经成功避开了你所深恶痛绝的那种‘社畜’人生。”
秦磊仿佛没有听懂她话语中那层微妙的、关于“避世”或“妥协”的潜台词。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发出轻微的骨骼声响,更像是在活动身体以掩饰内心的波澜。
“是啊,”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天气,“人嘛,别给自己上太重的枷锁。学业、工作、学历、社会地位……这些固然重要,但生活本身,同样重要得不容忽视。”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声音低沉下来,“你知道吗,雪之下?我其实非常讨厌和一群陌生人捆绑在一起工作。我有过打暑假工的经历,那滋味……” 他苦笑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有一次,我忙里偷闲,毕竟打工是给老板争取利益的,我怎么可能积极,又不多给钱,所以那时我躲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休息会,毕竟要干的活我也是完成了的。
结果,就那么巧,听到了和我一起干活的一个同事,在隔壁正跟其他人高谈阔论,一堵墙也没有把声音全部拦截”
秦磊的目光转回雪之下雪乃,平静地叙述着,但那平静下藏着冰冷的暗流,“他说的对象,就是我。他说:‘那个秦磊啊,别人请他喝水,他倒好,从来不知道回请别人!’”
雪之下雪乃握着书页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她侧过脸,专注地看着秦磊,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询问:“然后呢?”
秦磊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自嘲和疲惫的哀叹:“嘿,给人打工,可真不是件容易讨好的差事啊!”
他耸耸肩,仿佛想甩掉那份沉重,“那时是我第一次正式打工,人情世故懵懂得很。我们的队长(也就是小头目)确实买过几次饮料给大家,我以为是惯例,是他在‘请客’,就坦然接受了,毕竟我从没有主动要过,那是塞过来的。
至于那个议论我的同事?他一次都没请过。后来,有次和其他同事出去吃饭,被人提醒说大家要互相请客,我也没吝啬,该请的都请了。
至于那几瓶饮料?加起来恐怕连十块钱都不到,我早就忘了这茬。可他记得,这位没有请过客的,比我记得还清楚、还积极,硬是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翻出来,当成了评判我人品的‘铁证’。”
秦磊的语气带着一丝荒诞的冰冷,“以至于我现在,对这事倒是记得深刻无比了。”
“之后他还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了,无非是些‘作为新人不够主动’、‘不帮忙打水打杂’之类的指责。”
秦磊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反正,在他嘴里,我这个新人是‘不行’的。我就在隔壁,默默地听着他一条条数落我的‘毛病’。
哪怕我们干的是一样的活,只因为我没额外替他们这些‘老员工’分担更多,就成了被指责的理由。
可我刚来的时候,也不过和第一个带我熟悉工作、教我流程的人毕竟熟,我大多也是向他学的,那些专门教干活的也就教了个基本的,
我那时,不过是个刚刚放下书本,一头扎进陌生环境想在暑假挣点钱的学生仔。”
“那后来呢?”雪之下雪乃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能感受到秦磊平静叙述下那份被刺伤的疏离感和对职场虚伪人际的深刻厌恶。
“后来?” 秦磊又耸了耸肩,语气恢复了那种刻意为之的平淡,“后来就辞了呗。毕竟学业为重嘛。”
但这句借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只不过……我的学习能力也就那样了。就算拼尽全力去学习,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的普通水准,
所以我想换个活法,毕竟人生的容错率高的难以想象,小时候摔碎父母的杯子会觉得天塌了,小学的时候被老师说自己的行为会录入、会跟一辈子,感觉这辈子完了,而现在高中成绩是一切,文凭不行的人就不行,但其实放现在来看也不过是小事,只不过是当时的我们承受不了罢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在题海中挣扎的夜晚,“何况……我大概真的吃不了那种苦。那种连续几个小时、好几天、甚至几个星期埋头苦读,却看不到明显进步反馈的感觉……真的很消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