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吃完饭,夜色己深。
張起灵沉默着起身,将一个锦盒放到虞安面前。
锦盒中躺着枚温润的玉坠手串,上面雕刻的鱼尾纹路旁边,还嵌着一颗细小的夜明珠,正在泛着柔和的光。
“戴着。”他言简意赅,骨节分明的手指己经托起红绳,伸手替虞安系上,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对方的手腕。
虞安垂眸望着腕间,温润的小鱼玉坠泛着柔光,夜明珠流转的光晕爬上他的眼睫,映得瞳孔像是浸在月色里的琉璃,盛满细碎的惊艳与欣喜。
虞安晃了晃手:“喜欢。”
張起灵指尖残留的温度仿佛还在皮肤上游走,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張起灵:“嗯。”戴着好看,以后多雕刻一些。
解语臣拿过毯子轻轻盖在虞安腿上:“夜深了,该休息了。不是说要听我唱戏吗,明日里我有空。”
虞安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解语臣轻笑一声,替虞安整理鬓边碎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黑瞎子垂眸,目光掠过虞安腕间缠绕的红绳,将他莹白的肌肤衬得近乎有些晃眼。
他喉结微动,想到了什么,墨镜后的眸光倏然暗了暗。
黑瞎子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突然长臂一伸将虞安拦腰抱起。
虞安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瞎子,你又发什么疯!”
黑瞎子低头望着怀中人炸毛的模样,嘴边溢出得逞的笑:“今天该我,二位拜拜咯~”
自从住进解家后,他们便定下一人陪一日的规矩。
虞安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房间,他们不一人一间,但后来实在是拗不过几人,就放弃了,反正他就当毛绒抱抱熊陪了。
解语臣倒是气定神闲,起身替虞安拢了拢滑落的薄毯,目光扫过少年腕间晃动的玉坠,笑意不达眼底,“早些休息。”
張起灵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和解语臣一起出去了。
深夜,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
虞安裹着淡蓝色的睡裙蜷缩在床头,小腿上的伤口己经愈合。
为了方便虞安随时变尾巴,解语臣给虞安准备的家居服大多都是裙装,而虞安也觉得很方便,并没有拒绝。
在家没外人,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当然,出门除外。
黑瞎子半跪在床边,指尖悬在伤口上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真不疼?”
“真的。”虞安摆了摆手,看着上面的小鱼玉坠。
他忽然凑近:“瞎子,你害怕吗,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黑瞎子喉结动了动,缓缓摘下墨镜:“能看见的人,当然会害怕看不见,还好我家小老板治好了我。”
黑瞎子灰色的瞳孔在灯光下雾蒙蒙的,却在触及虞安的眼神时不自然地偏开:“别看了,怪吓人的。”
“不吓人。”虞安的指尖轻轻覆上他的眼睫,触感像羽毛般轻柔:
“反正我觉得挺好看,我和你们的眼睛都不是一个颜色,现在你也和我一样了。”
话音刚落,虞安突然被黑瞎子一把拽进怀里,熟悉的气息裹着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下次不准再这样。”黑瞎子的声音闷在他发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算你愈合能力再强,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明白吗。”
虞安:“嗯。”
黑瞎子将虞安重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替他掖好被角:“睡吧。”
虞安很快陷入梦乡,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黑瞎子重新戴上墨镜。
“下次换我送。”
他低声呢喃,指尖悬在虞安缺失鳞片的位置,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落在对方发顶。
窗外夜色渐浓,黑瞎子关了灯,月光如纱漫过窗台,在地上铺就一片银霜。
黑瞎子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指间转动着匕首,雕刻着手里的东西,听着虞安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墨镜后的眸光在黑暗中满是坚定。
解语臣几人基本己经达成共识,只有无山居内,无邪还在吃着泡面,时不时把鞭子拿出来观赏一番。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虞安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腕间玉坠撞出细碎清响。
昨夜黑瞎子坐的椅子空着,只余一缕檀香的气息残留在空气里。
虞安掀开被子,找了件衣服换好,循着隐约传来的弦乐声走到戏楼。
雕花红漆的梁柱间,解语臣广袖舒展,折扇半掩丹唇,水袖翻飞若流云舒卷。
弦乐乍起时,他微垂凤目轻启朱唇,婉转唱词裹挟着京胡的呜咽倾泻而出:“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晨光穿透垂落的珠帘,在银线绣就的牡丹戏服上流转,金丝勾边的云纹随着身段摇曳生姿,恍若月中仙。
一曲终了。
“听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解语臣冲着柱子后喊了一句,没过一会儿,虞安便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神色自然,一点儿也没有被抓包,听人墙角的尴尬,反而用很赞赏的目光看着解语臣。
“我就知道,小花你唱戏肯定好听。”
解语臣心想,能把听人墙角说得这么理首气壮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不过解语臣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眼中甚至还带着的纵容。
解语臣望着虞安澄澈的眼睛,掩面轻笑:“想听就大大方方出来坐着听,躲在柱子后面做甚,又没说不给你听。”
“我去卸妆,你在这儿等着我,想吃什么就去门外边吩咐解大。”
虞安点点头。
不一会儿,解语臣就回来了。
虞安眼眸亮晶晶地凑上前:“小花,我能学吗。”
晨光落在他身上,光晕与眼底的期待相映成辉。
解语臣望着虞安跃跃欲试的模样,轻点他鼻尖:“学戏可不是儿戏,先吊两嗓子听听。”
虞安清了清嗓子,学着解语臣方才的腔调开嗓:“海岛……”
尾音未落,婉转的声线骤然化作空灵悠远的低吟,带着人鱼特有的韵律在解语臣耳边回荡。
那空灵低吟如带着钩子,瞬间缠住解语臣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