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孩
童瑶沿着海岸漫步，回过神时己站在灯火通明的钟楼站前。
明明成为了一只动物，双脚却实实在在地泛起疲惫感，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一路怕是走了半小时有余。
随着步伐推进，气温逐渐降低，天色也愈发发暗。
她此行只有一个目的：见林宇一面。
确切地说，是只要能亲眼确认林宇的身影就好。只要知道林宇平安无恙、生活顺遂，她便能坦然面对自己骤然消逝的生命。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她长途跋涉来到车站。
站前电子钟显示六点零三分。童瑶盯着跳动的数字，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里凝成细小水珠。
林宇的家在十公里外的村子，此刻他是在厨房准备晚餐，还是窝在沙发打游戏？她抬脚想往公交车站走，突然被拽住了尾巴。
五岁的男孩仰着红扑扑的脸蛋，睫毛上沾着细小雪粒：“姐姐，你不冷吗？”童瑶本能地炸毛后退，爪子在地面刮出细微声响。
男孩澄澈的眼睛里映着因惊吓而她竖起的耳朵，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
“你…… 能看见我？” 童瑶难以置信地问。“嗯？能啊。” 男孩理所当然地回答。童瑶呆立当场，不知所措。这是她成为使者后首次被人主动搭话。
男孩理所当然地点头，伸手就要扯她的猫爪：“你的道具摸起来好软，好真实！妈妈说冷天要穿厚外套，我这件借给你。”深灰色的羽绒服递到面前，童瑶这才意识到脖颈间的寒意。
她这才意识到，的十一月下旬气温常常跌破冰点，而自己穿的则是像白砚一样的单薄外套。从体感温度判断，此刻大约在五度，单穿这件薄外套理应寒冷刺骨，但她的 “猫之躯” 似乎对温度感知与常人不同，倒也没有冷得发抖。
不过眼下并非感叹男孩善良的时候，童瑶满心疑惑：为何这个孩子能看见她？
答案只有一个，正如白砚先生所说，这个孩子是 “一个月内会失去生命的人”。
这个推断让童瑶心绪复杂，她望着眼前健康活泼的男孩，实在难以相信如此幼小的生命会在短期内消逝。
“姐姐，你怎么啦？” 男孩见童瑶陷入沉默，好奇地凑过来。
“…… 没事，我不冷，谢谢你。” 童瑶勉强挤出笑容。可内心却忍不住设想，如果男孩真的不久于人世，自己会是何种感受。
“这样啊，真可惜。” 男孩耷拉着肩膀，满脸失望。童瑶不解：“可惜什么？”
“昨天看动画片，里面说‘帮助有困难的人就能当英雄’。我想把外套借给姐姐，说不定就能当英雄了，结果没借成。” 听到如此天真的理由，童瑶不禁动容。
“没关系，你主动和我搭话，就己经是英雄了，要相信自己。以后也多去帮助别人吧。”“好！” 男孩灿烂的笑容，让童瑶恍惚间看到了林宇的影子。
闲聊中，童瑶得知男孩名叫小雄，在车站与父母走散了。
“那我们一起找爸爸妈妈吧。” 童瑶提议。小雄兴奋地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童瑶心头一暖。
十五分钟后，他们在检票口前找到了焦急寻找的小雄父母。
“小雄！” 母亲激动地呼喊。小雄松开童瑶的手，飞奔过去。看着小雄与父母团聚，童瑶欣慰地转身离开。
“姐姐！” 小雄突然叫住她，笑容满面地喊道：“谢谢你，姐姐！”
童瑶微笑着挥手。
小雄父母疑惑地拽着儿子离开，小雄不满地嘟囔着还没好好道别。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童瑶惊觉他的脸色似乎比初见时苍白了几分。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确认，可只能看到小雄远去的背影。
尽管无法确定，但最初健康的面容与此刻的苍白在她脑海中不断交织。理智告诉她不应再介入这家人的生活。
看着周围不少携家带口的人，现在应该是晚餐时间。
她估计从车站走过去得一小时，为了节省时间，她决定乘公交车。
童瑶在站前的公交站，轻巧地登上了那辆熟悉的公交车，她东张西望，看起来自己成功上车了，司机和其他乘客都没对她起疑。有空座位，她坐下后，之前走了很久的疲惫感渐渐舒缓。
公交车摇晃了大概二十分钟。
在离她和林宇的家最近的公交站下车后，寒冷的空气依旧，但雪势似乎减弱了一些。
从公交站到林宇的家，徒步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有坡道，童瑶又感到了些许疲惫，即便是身体变得纤细了，但长期没有锻炼得到的她还是没有。
不久，住宅区里出现了两栋房子。右边有着白色屋顶的是她家，左边黑色屋顶的是林宇的家。
她和林宇打小就是邻居，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两家二楼房间的窗户之间，距离不过三米左右，曾经，他们常常隔着窗户聊天……。
在去林宇家之前，童瑶轻轻地抚摸着自家的门。
暂且路过自家，朝着林宇家走去。
童瑶注意到林宇家门口处有个陌生的花盆。在她的记忆里，他家门前可没有花盆。看着枯萎的树枝，也不像是最近才放着的，好像是夏天养过花，枯萎后就这么放着了。
说起来自己确实也很久没有回家了。
“林宇会在一楼吗？”
门紧紧的关着。
可惜的是，童瑶似乎没有像幽灵那样可以穿墙的能力，也没有像正常猫咪一样爬楼的能力，她只能脚踏实地地走着，真是个不太合格的猫，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实在是太不完整了。
她想着，要是在一楼的话，绕到房子后面，从窗户应该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这么想着，童瑶朝着林宇家的后面走去，就在这时，雪停了。
“嗯？”
雪停的瞬间，正走着的童瑶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她动弹不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
童瑶满心混乱，努力想挪动脚步，往身体里使力，然而，她还是一步也动不了。正这么想着，她感觉身体突然变轻，像是飘了起来。
“啊。”
童瑶一瞬间以为自己能飞了，但并不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游戏里的角色瞬间移动一样，正迅速地远离林宇的家。
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一片布置简约的明亮房间，她的身体己经远远地离开了林宇的家。
“雪停了，我得休息了，童瑶。”白砚的声音有些疲倦。
“也就是说只有下雪的时候才行……”童瑶再次意识到，自己己经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有着特定存在条件的特殊存在。
“嗯，没错。你只能等下次下雪的时候再去了。”白砚打着哈欠问道。
“我原本还以为这神明大人会一首都能留在人世，只是不和人交流。”
就差一点，她就能看到林宇了。
一丝遗憾涌上心头，但她也明白机会还有很多，没必要为了见到林宇而着急。
童瑶努力平复着心情，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这么想见他？为什么呢？”
这个仿佛能看透她心思的问题抛过来，童瑶心里一紧。
“因为我们是发小啊…… 我很在意他。”
其实，不只是这样。
童瑶喜欢林宇。
所以，她在意林宇的情况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样啊，发小啊。对他来说，你也是很重要的人吧？这么重要的人去世了，他肯定很消沉吧。如果看到消沉的他，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个……”
被这么一说，童瑶觉得确实如此。
不，她只是装作没意识到罢了。
平时，林宇总是像太阳一样，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童瑶担心因为自己的死，林宇会极度消沉。
但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开心，开心自己在林宇心里是重要的存在。
悲伤和喜悦，交织在一起，融化在她心里。
她知道，自己肯定会有这种复杂的心情。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
“我想知道林宇之后的情况。”
她只要看一眼林宇就好，想确认在没有自己的世界里，林宇正好好地生活着。
“这样啊，你想见他。我觉得你这份心情没错。连我都有点想见见那个被我的使者这么在意的人呢。 ”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再守护他一下，就一下。”童瑶默默说道。
预想可能会出现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回过神来，她发觉白砚己经睡着了。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白砚均匀的呼吸声。
童瑶看着熟睡的白砚，他的睫毛修长而浓密，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薄唇轻抿，表情平静而安详。
童瑶环顾西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她无处可去，疲惫感袭来，最终还是慢慢变回了猫的形象，缩到了白砚的身旁。刚一靠近，便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
她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不碰到白砚。她只是想休息一下，可躺好后，她却不想起身了，白砚平稳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度。
渐渐的，困意席卷而来，童瑶的眼皮越来越沉，她舔了舔自己的毛发，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