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里
沙沙沙
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是童瑶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的声响。她走的道路旁，站着林宇，沥青路面上不断堆积的雪花。
初雪降临的日子。
“你想去的蛋糕店离这儿还有多远啊？”林宇向童瑶搭话。
这是，那天的记忆。
她遭遇事故那天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现在看到的这个画面，是梦吗？
但和那天的现实不同，此刻弥漫着清晨的静谧。不知为何，路上没有行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林宇，孤零零地存在着。
“大概十五分钟吧。”童瑶回答道。
林宇“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梦梦今年要高考了吧？要过一个埋头学习的生日吗？”
“嗯。她今天还说不需要蛋糕，可能是不想和我一样发胖吧，不愧是过度克制饮食想减肥的人。”
“也是。她总在没必要的地方像这次一样硬撑。”
“没错！话说回来，林宇你还挺了解梦梦的性格嘛。”
“毕竟和梦梦从小就是邻居，就像青梅竹马一样。而且她是……”
说到这里，林宇突然停住了。
“因为是你妹妹，所以在意啊。”
“妹妹……”
童瑶听懂了林宇没说完的话，也沉默了。
林宇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吧。
林椿。
林宇的妹妹，对童瑶来说也像妹妹一样。说来很巧，她和梦梦的年龄一样大就和童瑶和林宇一样。
虽然她们的性格截然相反，却十分要好。梦梦性格强势，有什么说什么；椿则非常温柔。童瑶曾疑惑她怎么能受得了梦梦的强势，后来发现童梦在椿面前意外地温顺。
可是，那样温柔的椿……
童瑶偷偷看向林宇的侧脸。他首视前方，紧闭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紧抿的嘴唇，仿佛诉说着他对椿的思念，让童瑶胸口发疼。
记得那是椿西年级的时候。
“童瑶，听说小椿去世了……”
“哎……？”
那是最糟糕的清醒时刻。童瑶在二楼房间准备下楼去客厅吃早餐，电视屏幕上赫然写着“失踪事件”。
主播冷漠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昨日凌晨，两天前失踪的十岁女孩林椿，在深山里被发现。头部有遭受强烈暴力的痕迹，死因推测为脑损伤。警方正在紧急展开详细调查……”
嗡嗡 ， 耳鸣声在脑中回响。童瑶猛地看向母亲，她正低声啜泣；父亲也皱着眉，死死盯着电视屏幕。
童瑶不愿相信。
那么温柔可爱、被哥哥视若珍宝的椿，为什么……
“梦梦呢？”
童瑶下意识喊出妹妹的名字。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暂时还是别打扰她吧……”
餐桌被阴郁的气氛笼罩。想到和椿要好的梦梦的心情，童瑶难受得无法呼吸。同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无疑是疼爱妹妹的林宇的脸。
“林宇！”
童瑶冲出家门，敲响林宇家的门。但别说林宇了，叔叔阿姨也没有出来应答。这时童瑶才意识到，椿刚被发现，林家一定乱作一团，说不定根本没人在家。那天，童瑶只好沮丧地回到家，独自待着。
守灵和葬礼之后，过了一周，童瑶才再次见到林宇。
童瑶还没从对椿的追悼中走出来，就勉强去上学了。
这时，林宇家的门正好打开。走出的林宇看到童瑶，轻呼了一声“啊”。
“早上好。”
林宇像往常一样打招呼，童瑶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
“早、早上好。这次的事，我该说些什么好……”
童瑶想像大人一样说出“节哀顺变”，但林宇伸手制止了她。
“后面的话就别说了。在我心里，椿还没去世。”
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宣言，童瑶猛地屏住了呼吸。
“这样啊…… 说得也是。抱歉。”
失去珍贵的妹妹，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童瑶自己也还不敢相信椿己经不在了。
“没事，别露出那种表情。走，一起上学吧。”
“嗯、嗯。”
童瑶握住他主动伸来的手。
也许只是装出的精神，但林宇强撑着的样子让童瑶感激。
本该是我安慰他的，他为什么能这么坚强呢？
从那之后，林宇的态度始终没变。
一个月、三个月、一年、五年过去了，首到现在。
林宇依然开朗坚强，仿佛从未失去过椿。
“蛋糕店是这附近吗？”
走了十分钟左右，林宇开始东张西望。
“再往前走一点。过了十字路口再走一会儿…… 啊，看那边。”
童瑶指着十字路口对角线上、有着红色屋顶的店铺。虽然从没在那里买过蛋糕，但网上查过，口碑很好。林宇似乎也是第一次去，好奇地望着店铺：“哦，是那里啊。”
“就快到了！看到蛋糕后看梦梦开心的样子，一定很有意思吧？”
“嗯！”
这对经常吵架的姐妹，其实心底里都很喜欢对方。等她们长大了，一定会一起出去玩、各自结婚生子，在各种事情上继续保持联系。正因为是姐妹，童瑶才期待着她们未来会以怎样的方式相处。
“妈妈，还没好吗？”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原来世界不只有童瑶和林宇。小女孩正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向牵着自己的母亲撒娇。
这和那天的状况又有了很多的不同。
“还是红灯呢，再等一会儿。”
“不要等 ！人家好饿。”
小女孩一边喊着一边试图挣脱母亲的手，母亲皱着眉，对孩子的任性有些无奈。
虽然童瑶没带过孩子，近期也没有生育的打算，但一眼就能看出当母亲的不易。
“那个……”
林宇似乎也在关注这对母女，他朝小女孩走近一步，刚要开口 ——
吱！！
红灯刚变绿的瞬间，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撕裂空气。
一辆转弯失败的汽车，像慢动作一样朝小女孩冲去。童瑶和林宇下意识地同时冲出去想保护她，但林宇抢先一步扑到了小女孩身上。
刹那间，一股贯穿全身的冲击袭来，童瑶来不及理解发生了什么。童瑶知道自己摔在了地上，感觉不到血流，但身体发麻，无法动弹。
小女孩被林宇成功推开，倒在母亲身边。
然后，童瑶在视野的角落里，看到不断堆积的雪被染成了红色。
还有男孩蹲在那片红色上的身影。车辆己经消失了，但那死亡的气息紧紧缠绕在了这片血红上。
血腥味掠过鼻尖，童瑶的喉咙一阵发紧。
那是……
“林宇……”
童瑶呢喃着他的名字，视野突然一片雪白。记忆中的“我”失去意识的同时，她仿佛从梦中被拉回了现实。
等等。
别醒过来啊！
林宇怎么样了？明明是梦，为什么胸口的悸动停不下来？
林宇，林宇没事吧！？
她己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童瑶不想首视现实，于是闭上了眼睛。
白色和红色的光影在眼皮内侧明灭闪烁。
惊醒的童瑶在房间中扫视着，眼前只有同样惊醒的白砚。
她的理智恢复了一些，或许是林宇自述的车祸让童瑶的印象深刻，梦中的情节突然变成了林宇的车祸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