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后,秋意渐浓,零星几场雨后,路上渐渐有了落叶。
一场秋雨一场凉,言欢走在路上,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他看了眼行人,都己经换上长袖了,有的甚至都穿上薄外套了,而他穿的还是短袖。
言欢抱着胳膊,心想要是让言怡欣看到他这样,又要骂他缺心眼了。
可惜言怡欣不会再骂他了,都快三年了,他还是不习惯。
室内比室外暖和,尤其是在这种全是人的自习室里,二氧化碳的浓度超高,不仅不冷,甚至还有点热。
温鹤鸣下午要做实验,没能陪言欢一起复习,言欢反倒觉得自在,他当然明白温鹤鸣对自己的心思,他的各种殷勤、示好,把他的心思都表露得明明白白。
只是他很有分寸,言欢对他并不反感。
越到晚上气温越低,甚至又下起了雨。
言欢暗自庆幸,自己虽然忘了加衣,但还好带了伞,不至于淋个落汤鸡回去,不然他肯定会被冻病,到时候又耽误学习。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温鹤鸣的来电,他起身去自习室外面接。
“外面下雨了。”
“我知道。”
“你自习快结束了吧?我实验还有一个小时结束,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言欢拒绝,“我带了伞。”
“我记得你今天穿的短袖,这么大的雨,你走回去也会冻到的……算了,我找人替我看下吧,你在自习室等我过来!”
电话挂断,言欢当即决定回去,合上书本一股脑塞进书包。有几本塞不下,他干脆抱在怀里,匆匆离开。
*
雨大,风也很大,吹得雨伞呼呼响,要不是言欢常年练拳,手劲大,想一只手抓牢雨伞恐怕很难。
两公里的距离,平时步行大概要二十五分钟左右,但因为今天这个天气,二十分钟才走了一半。
“呼啦”一声,伞被吹翻了过来,言欢猝不及防的被淋了一脸雨,怀里抱的书也掉了一地。
言欢狼狈地伸手去翻雨伞,可风一吹,伞又翻了回去。他突然烦躁,干脆松手,自暴自弃的任由雨伞被风卷走,蹲下身一本一本地捡书。
雨很大,他很快就浑身湿透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肆无忌惮打在身上的雨也没了,言欢意识到有人帮自己打了伞,于是捡完书后对那人说谢谢。
“不客气。”
那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一丝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言欢的手指微微一顿,缓缓抬头,在看清那人的模样后,整个人都愣在了那。
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忘了呼吸……
一瞬间,他所有的感官都仿佛消失了一般,他感受不到风,也听不见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只剩下眼睛,首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和他淡漠的眼神。
路边停了一辆打了双闪的车,嵇禹徽侧头示意:“跟我走。”
言欢没动,视线仍死死钉在嵇禹徽的脸上,首到对方迈步离开,他才如梦初醒般跟上。
嵇禹徽打开副驾那边的门,又示意言欢上车,等他坐好便关上车门,从车前方绕到主驾那边上车。
从始至终,言欢的视线都没有从嵇禹徽的身上离开过,连嵇禹徽开车的时候也一眨不眨的盯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眼下跟他从前很多次梦到的场景类似。
都是这样暗沉的天,他与嵇禹徽重逢,却擦肩而过,任他如何哭喊,嵇禹徽都不曾回过头……
可现在,他坐在车里,嵇禹徽就在他旁边。
他不敢太大口呼吸,怕把这梦境吹散了……
车开往了哪里,开了多久,他全然不知,只知道在嵇禹徽下车后也急忙下车跟了上去。
言欢亦步亦趋的跟在嵇禹徽的后面,首到跟着他走到一扇对开的大门前,看着他用指纹解锁后,回头示意自己跟上。
言欢赶紧走进那道门,嵇禹徽己经给他拿了双拖鞋,等他换好后,又带着他进了客厅,然后回身示意他停下。
言欢乖乖的停在了那里,嵇禹徽又继续往前走,进了卧室。
等他的身影消失言欢才局促的开始打量这整间房,这是一间大平层,装修很简洁,却又处处透露着不简单,客厅非常大,还异常的空旷,有着一扇大落地窗,一眼可以望见很远很远。
嵇禹徽很快从卧室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套干净衣服和洗漱用品。
嵇禹徽对着客卫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言欢愣了愣,然后接过他手里的衣服,迟疑的向客卫走了过去。
温热的洗澡水从花洒里喷涌而出,包裹他整个身体,他还是不敢相信现在是在现实当中,等到他洗完澡,擦干身上的水,穿上嵇禹徽拿给他的衣服,闻着那上面他熟悉的、嵇禹徽独有的气息,他才瞬间湿了眼眶……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嵇禹徽正在厨房煮姜茶,他看着跳动的火苗,也有些失神。
五年了,上一次他们这样面对面,是言欢和别人开房,被他当场撞破。
他至今都记得,言欢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对他说:“你凭什么觉得在你和我妈之间,我会选择你?你筹不到钱救我妈,还不准我自己想办法吗?”
他没有立场去责怪言欢的选择,他只是恨他选择了这种最作贱自己、作贱他们感情的方式。
客厅有动静,打断了嵇禹徽的回忆,他抬头望过去,是言欢从客卫出来,站在客厅看着自己。
水烧开了,嵇禹徽关了火,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姜茶,又兑了一点凉水,端出来递给言欢。
“趁热喝。”
言欢捧着那杯姜茶,姜特有的辛辣味裹携着热气,霸道的冲进他的鼻腔,他皱眉,不太情愿的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盯着言欢喝完一杯后,嵇禹徽接过杯子,又倒了一杯给他。
又是满满一杯塞到自己手里,言欢的眉皱得更深了,抬头望向嵇禹徽,小声的请求:“可以……不喝了吗?”
“随便你。”嵇禹徽淡声道,转身走开了,言欢看着他冷淡的表情,急忙端起姜茶开始喝,却忘了水温,被烫了满嘴,水洒了,杯子也摔得稀碎。
言欢惶恐的看向回头望过来的嵇禹徽,愣了有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蹲身去捡那些碎玻璃。
“别动!”
嵇禹徽厉声喝止,言欢吓得一颤,看着冷脸走过来的嵇禹徽,怔怔的后退了两步。
嵇禹徽收拾一地狼藉,言欢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无措的站在一旁。
“对不起……”
嵇禹徽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鄙夷的开口:“你还是那么蠢!”
言欢嗫嚅着唇,不敢反驳,等嵇禹徽收拾完,他才又小声开口:“大哥……”
嵇禹徽的冷眼瞬间扫了过来,言欢立时噤若寒蝉。
“别这么叫我。”嵇禹徽满脸嫌恶,“恶心。”
看着言欢瞬间煞白的脸,嵇禹徽的心里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大哥”这个称呼,是他确定自己对言欢的心意后,他们关系转变的第一步,也是他费尽心思才打消言欢对自己的警惕心、让他主动靠近自己的开始,而如今,它成了最刺耳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