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漩涡（上）

旧金山，奎恩集团总部顶层。奥利弗·奎恩在闪光灯和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了新闻发布会。

他关于“星城守护者”的宣言掷地有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两处地方有人因他而彻夜难眠。

洛杉矶，未知地点。一座废弃工厂改造的安全屋。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台高亮度的显示器散发着幽幽蓝光。

屏幕上分割着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奎恩集团大厦外部、发布会现场的回放片段（定格在奥利弗展示伤疤的特写上）、以及奎恩庄园外围的实时俯瞰图。

一个高大、精悍的身影坐在阴影中的战术椅上，背对着屏幕。他穿着无袖的黑色作战服，虬结的肌肉如同钢铁浇筑，布满了各种伤疤。

他手中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动作精准而充满力量感。

墙壁上巨大的主屏幕无声地播放着新闻发布会的最后片段：奥利弗在保镖簇拥下离开会场，面对如林的镜头和闪光灯，他微微抬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

那个瞬间，他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阴影——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深植骨髓的警惕，一种在炼狱中淬炼出的、对平静之下暗流的本能感知。

“啪。”

擦拭武士刀的动作停下。阴影中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昏暗中，一张冰冷、狰狞的橙黑双色金属面具覆盖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透着残酷意味的薄唇，和一只锐利如刀、燃烧着冰冷怒焰的独眼。

面具的边缘在屏幕微光下反射着无情的寒光。

他是斯莱德·威尔逊。代号——丧钟。

他的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屏幕上奥利弗抬手遮光的那个瞬间特写，仿佛要穿透屏幕，看进奥利弗的灵魂深处。

“首视地狱的眼睛？”

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奥利弗···我亲爱的兄弟···”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屏幕上投下巨大的、如同恶魔般的阴影。他将擦拭好的武士刀“锵”地一声插入背后的刀鞘。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你以为你在炼狱岛经历的痛苦就是全部？你以为炸死艾沃那个蠢货就结束了？”

他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一个按键上轻轻一点。屏幕切换，出现了一段极其隐蔽的、音频波形剧烈跳动的监听录音片段。

背景音是模糊的、属于莫伊拉·奎恩的、带着压抑哭泣和担忧的声音：“···奥利弗，你的伤···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救你的人···他们···”

然后是奥利弗低沉、安抚但明显带着疏离和保留的回答：“一切都过去了，母亲。重要的是我回来了。至于他们···只是执行任务的军人。很专业，仅此而己。”

丧钟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你回来了，这很好。”他对着屏幕上奥利弗的脸，像是在进行一场死亡宣告。

“你回到了你的王国，你的母亲身边，你拥有了你想要的一切，是吗？”

他猛地一拳砸在坚固的合金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但你欠我的！你欠莎朵的！你欠我们所有人的血债，还没有偿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在空旷的安全屋内回荡，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恨意，他抬手摸向自己被奥利弗弄瞎的眼睛，只感觉更加疼痛了。

“欢迎回家，奥利弗。”

丧钟的声音骤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和绝对的杀意。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会亲手把你拥有的一切，你的王国，你的亲人，你的希望，我会一点一点，在你面前碾碎。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炼狱’，我也要你做出选择···”

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奥利弗在闪光灯下显得光辉万丈的身影，那只独眼中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复仇之火。他伸手关掉了所有屏幕，安全屋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的凶兽，等待着择人而噬的时机。旧金山的夜空下，绿箭侠的光辉之下，丧钟的阴影己如附骨之疽，悄然蔓延。

日本，东京，矢志田宅邸深处。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传统的榻榻米房间内，只有纸拉门外庭院枯山水景致的沙砾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老矢志田坐在主位上，裹在厚厚的和服里，形容枯槁，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沉重的、仿佛来自破风箱的嘶鸣。他曾经叱咤风云的锐利眼神，如今只剩下对死亡无边恐惧的浑浊。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着剪裁精良、色调深沉西装的日本男子——信，日本手和会在东京的最高代表。

信的面容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平静无波，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微光，那是计划受挫后压抑的怒火和对眼前这个垂死老狐狸的深深不满。

“炼狱岛···化为灰烬···”老矢志田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艾沃···那个疯子···他把一切都毁了···我的希望···手和会的‘神兵’···”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和服的衣襟。

“矢志田先生，我们投入了庞大的资源。资金、人力、甚至动用了我们在太平洋深处的秘密航道，只为确保‘炼狱计划’的顺利进行，确保那份‘血清’最终能到达我们手中。”

“安东尼·艾沃的疯狂，不仅毁灭了他自己，也葬送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信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毫无感情，像淬了毒的冰，他强调着“共同”二字，暗示着矢志田家族巨大的违约代价。

裂痕，在炼狱岛的火山灰烬中无声地蔓延开来。手和会渴望的是艾沃实验中那可能存在的、能批量制造超级战士的血清，用以武装他们无孔不入的忍者大军。

而老矢志田，则是在绝望中抓住艾沃这根救命稻草——两个身患绝症的人，一个提供资金、场地和政治庇护，另一个则承诺用禁忌的人体实验，从基因层面突破死亡的界限。

现在，稻草断了，还烧成了灰。手和会失去了唾手可得的“神器”，而老矢志田，则再次首面那越来越近的死神镰刀。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让老矢田背过气去，旁边的私人医生和忠仆雪绪连忙上前。

他艰难地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信，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生欲。

“艾沃失败了···但世界很大···”矢志田的声音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偏执，“信君，我们的合作并未结束···只是目标需要调整···”

信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接话，等待着老狐狸的下文。他深知这个老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